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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冊第七章前生後世的對話

馬燈般掠過一個個幽深的沙穴,穴口蠕動,像無數惡的大嘴,晃閃撲動。頭頂、腳下、身側,??,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沙粒滾動的聲音越來越響,如同翻滾的霹靂,震耳欲聾。

絞殺早就不知所蹤,我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

“封!”我一拳擊出,神識氣象術硬生生攔住了沙穴,在四周形成無形氣牆。一個個沙穴緊貼着氣牆,攀爬震蕩,不斷衝擊。我就像怒海中的孤島,搖搖欲墜,竭力抵抗着無休無止的奔涌浪頭。

這種硬擋的法子最消耗妖力,和海妃一戰,我的妖力就已經耗費許多,再這樣下去,遲早油盡燈枯。深吸一口氣,我將封字訣運轉到極限,同時舞出魅舞八式中的“浩然”。這原本是我壓箱底的絕學,不想輕易動用,月魂也提醒過我,一旦暴露出我會魅舞的秘密,會惹來更大的禍害,但眼下為了保命,不得不全力以赴。

霎時,我體內的精氣彷彿被一下子抽空了,整個身軀扭曲成一個奇異的姿勢。與此同時,周圍的沙穴突然印出一個個閃耀着光芒的符篆,每一個符篆都在舞動,像無數翩然起舞的魅。

而我好像也化成了一個符篆,似靜止不動,又似沉浸入一個超越速度極限的世界,瘋狂舞動,千奇百怪的歡欣快感猶如排山倒海,巨浪滔天,將心靈徹底淹沒。

“叮咚叮咚”,月魂倏然發出美妙的樂聲。沙穴上的符篆已經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魅,淡碧色的肌膚,純凈如月光地眼睛,柳楊般柔軟起伏的手臂。

奏,無數魅曼妙舞動,沙穴隨之紛紛塌陷,崩潰分離,微弱的光線從黃蒙蒙的上空透出。

“咦?”心靈深處,驀地響起無痕驚訝的聲音,“魅?你竟然通曉失傳多年的魅舞?”

我吃了一驚。目光迅速掃過四周,搜索無痕的蹤跡。看來他和格格巫一樣,都有直接與對方心靈對話的妖異力量。

“可惜。”隨着嘆息聲,上空緩緩飄落一顆沙粒,滴溜溜地滾動。沙粒像一枚熟透的果子裂開,現出無痕幽靈般地身影。

我暗叫古怪,沙粒明明細小。藏不下一個大活人,但眼前的無痕卻和真人大小無異,這種矛盾的反差甚至讓我懷疑自己變小了。

“你的秘密真是不少。”無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澀聲道:“哪怕是魅舞,也逃不脫老夫這個可以囚禁一切生靈的沙之禁盤。”叉,十指糾纏結印。雙瞳射出彩色異芒。一粒粒細沙從天空飄落,上空又變成了混沌一片。滲透出來的光線轉眼即逝。

“沙之禁盤?”我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故作遲疑,螭槍暗中對準無痕咽喉,無聲無息地射出。轟然聲中,無痕地身影炸得粉碎,而魑槍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大驚失色,破天荒第一次,射出去的螭槍竟然回不來了!神識完全失去了和魑的聯繫,任憑我怎麼呼喚。也感應不到魑。

“沙之禁盤,是生靈的牢籠。螭也好,魅也好,只要是生靈,就會被活活困住,在無限的時間中漸漸老死、消亡。”無痕的聲音重新在我心中響起,我霍然轉身,他盤坐在我地左後方,妖異的眼球里,不斷滾瀉出晶瑩閃爍地沙子。沙粒流下來的時候,開始變得渾濁。

“最燦爛的星辰。也會墜落成暗沉的隕石。塵歸塵,土歸土,這是一切生靈的命運,也是你的。”無痕伸出手掌,接住從眼中滾落的沙粒,低下頭,輕輕一吹。

沙粒飛散,紛紛揚揚,灑落在魅的身上。它們碧色的皮膚變得發暗,起舞地肢體漸漸僵硬,最終凝固成一座座沙像,被越來越多的沙粒覆蓋。

我忍不住汗毛倒豎,生出深深的忌憚。玄師和尋常的高手的確大有不同。在我所遇到的一干高手中,即使強如楚度,出手時也是光明正大,有跡可尋,哪像無痕這麼詭異難辨?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所謂的沙之禁盤能困住我多久!”我厲嘯一聲,施展魅舞八式中的“飛揚”,騰空躍起,全力催發刺字訣,如一顆急速的流星沖向天空。當務之急,我要先逃出這見鬼的沙之禁盤,否則只能變成砧板上地魚肉,任由無痕宰割。

“越是掙扎,你就越逃不出去。”無痕穩穩地盤膝而坐,看也不看我一眼,神色漠然得如同一尊沙像。

四周出現了無數個符篆,化成翩翩舞動的魅,簇擁着我向上空疾飛。飛揚一式,如同無數魅托舉着我飛射,將速度發揮到了肉體地極限。掠過耳畔的風像燒熱的刀子,軀體與空氣的摩擦聲嘶嘶作響。要不是息壤護體,我的皮肉可能會因為過熱而燒焦。

一口氣衝出了十多里,頭頂上空,還是黃蒙蒙一片,昏暗無光。我一陣焦急,不停向上疾沖,轉眼又攀升了近百丈高。然而,渾濁的天空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無論我飛得多高,始終沖不出去。

我心裡暗暗發寒,剛開始,我是向下陷落沙渦的,要想衝出這裡,理應向上闖。但上方似乎是個沒有頂點的蒼茫虛空,又或者只是一個幻象的世界。

“困獸猶鬥。”頭頂上,驀地傳來無痕冷淡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出現在上方一丈處,細密的沙粒從他眼裡汨汨流出,洒洒罩下,如同影子徑直穿過我的身軀,讓我覺得眼下的一切都是虛幻。然而簇擁身邊的魅卻一個個被沙粒包裹,變成沙像,紛紛墜落,告訴我這絕非幻覺。

我深吸一口氣。身形倏地遁隱,施展刺字訣,對無痕全力

:沒有受過傷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又驚又駭,竟然連無往不利的神識氣象八術也宣告失手了。神識氣象八術虛實相融,具備精神、肉體的雙重攻擊力,就算眼前地無痕是一個幻影。也該灰飛煙滅,又怎會徒勞無功?

無痕臉上露出一絲嘲弄之色:“我是什麼東西?在沙之禁盤內,我是一切生靈的主宰,我就是神!我就是天地!被困在禁盤內的生靈,如同芻狗,又怎能傷害得了這個天地的主人?”

“主宰?神仙?胡吹什麼大氣?最多就是個沙之結界罷了。”我故作不屑地道,希望從無痕嘴裡套出沙之禁盤的隱秘。從常理來說。對方盡佔上風時,往往會得意地賣弄一下,滿足自己的表現欲。

“結界?那種簡陋的東西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法術。”無痕似乎對我把沙之禁盤稱為結界很不滿意,冷哼道:“沙之禁盤,是將命理的推算演繹融入法術的奇陣,對你們這些陷入地生靈來說。它代表的是――宿命!”

“宿命?”我越聽越糊塗,忍不住追問。

“生――老――病――死。繁榮枯敗,是一切生靈的共同宿命。”無痕淡淡地道,眼裡流出來的沙粒落在地上,化作翠綠色的種子,生根、發芽,長成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樹木又迅速腐爛、枯萎,化成塌陷的沙堆。

“看到了么?”無痕伸手一指,指尖冒出了一個深邃地沙渦,在眼前不斷擴大。沙渦深處。傳來魑暴怒的吼叫聲,火紅的身軀左衝右突,瘋狂飛射,激濺起一抹抹絢麗的光焰。而無論它怎麼掙扎,始終被死死困在沙渦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