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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蟲子還在叫,到了黃昏愈演愈烈,叫聲吵快聾了。運用鏡瞳秘道術察看,草叢裡什麼蟲子也沒見到,可是蟲鳴明明是從草海各處傳出來的。

“真他媽見鬼了,甘檸真,用你的蓮心眼瞧瞧。”我抓起地上一把雜草,揉碎了,裡面連個蟲屎都沒有。

甘檸真搖搖頭:“我也看不見,耐心點等吧,月亮快出來了。”話音剛落,一輪暗黃色的月亮,突如其來地升起在山巔上。

我微微一愣,這輪月亮出現得毫無預兆,如同一聲妖咒,幽靈般地降臨。天一下子變得非常黑,像墨汁。月亮的一大半被山擋住了,露出一小半,月光並不明亮,而是像輕煙一樣,朦朦朧朧,灑在重重疊疊的草海上。

整個香草峽谷,在昏晦的月色中浮動,似乎隨時會化成幻影。

蟲鳴忽然停止了。

“沙沙――沙沙”,草海像波浪一樣,不斷向上涌。我吃驚地瞪圓了眼睛,所有的草都在瘋狂生長,越長越高,越長越寬大,很快變得如同高大的樹木。感覺上,我和甘真、海姬彷彿被縮小了。

一隻只昆蟲從草芯里蹦了出來,它們的頭很小,身體五顏六色,腿又細又長。我在洛陽郊外見過這種蟲子,叫紡織娘,但顏色是碧綠的,不像現在這樣色彩繽紛。我瞠目結舌,彩色的紡織娘不斷跳出來,足足成千上萬隻,而在這之前,草叢裡一無所有。

紡織娘們趴在草尖上,六足飛快揮舞,就像紡織一樣,把草抽成一根根閃亮的絲線。又把絲線織成一件件古怪的衣服。它們一聲不叫,悶着頭,不停地紡織。我緊張地屏住呼吸,四周彷彿陷入了一個妖異的世界。

月亮從山背後,一點一點探出,過了很長時間,整個滿月才出現在峽谷上空。月光倏地明亮起來,皎潔的光束穿透了湖溝上的白霧,煙霧裊裊散開,露出湖面上一座巨大的牌門。

漆黑地牌匾上。刻着綠色的大字:“龍門”。在月色的映射下,字跡慢慢變成了燦爛的金黃色。在龍門背後,一片蒼茫虛空,什麼都沒有,根本看不見魔剎天。

“天壑大概要消除了,準備好。”甘檸真沉聲道。

“嘩啦啦”,就在這一刻。紡織娘們全都飛了起來,把織出來的衣服紛紛扔向湖溝。水花飛濺,湖裡竄出一條條墨綠色的怪魚,衣服一落到魚身上,立刻緊緊地黏附住。月光一照,怪魚們變得色彩斑斕。宛如一個個穿着衣服的魚精,貼着水面。紛紛游向龍門。

到了龍門前,“撲通撲通”,怪魚一個接一個跳過高高的龍門,消失在虛空中。

“原來是這麼回事!”海姬恍然道,沒等我明白過來,她拉住我的手,跳上一頭怪魚的背。出乎意料,怪魚沒有任何反抗,乖乖地任由我們騎在身上。向前飛速游去。甘真也飄然躍起,雙腳踩住一條怪魚,沖向龍門。

龍門在眼前不斷放大,怪魚猛地高高彈起,像星丸一般,跳過了龍門。剎那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陷入了另一個天地。

魔剎天猶如一幅神奇地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撲通”腳下的怪魚從半空墜下,落進了一個桔紅色的大湖。尾巴一搖,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和海姬急忙躍上岸。甘真也隨後趕到。回頭再看,來時的地方反倒變成了一片茫茫虛空,香草峽、龍門,都不見了。只有一條條穿着衣服的怪魚,前仆後繼,從半空落下,濺起桔色的水浪。

天際,懸掛着一輪火紅的夕陽,魔剎天現在地時辰居然是黃昏!時空的差異令我感到一陣恍惚。

站在岸邊,甘檸真極目遠眺,曼聲道:“我們終於到了魔剎天。”

“真他媽太古怪了!像變戲法一樣!”我嚷道,四周一片寂靜,湖邊圍繞着淺淺的小山坡,夾着一條黃土小道,路盡頭,是一片森森叢林,被夕暉映得十分陰暗。比起紅塵天,這裡一草一木的顏色特別鮮明,像是用濃重的水彩顏料勾畫出來的。

“你真是少見多怪。”海姬笑道:“還想不明白嗎?只有月圓之夜,紡織娘才會出現,那些怪魚穿上了紡織娘織出地衣服,才能躍過龍門天壑,這就是紅塵天通向魔剎天的唯一途徑。”

甘檸真點點頭:“理應如此。看天色,魔剎天也快到傍晚了。我們在這裡稍作逗留,察看一下魔剎天返回紅塵天時地通路,將來也好有個準備。”

我嘖嘖稱讚:“我們的蓮花美女就是想得周到。”

海姬忍俊不止:“蓮花美女?這個綽號倒是不錯。”

甘檸真白了我一眼,我揚揚自得,沖她擠眉弄眼。沒過多久,夕陽落下,一輪金黃色的月盤浮出天際。這時,叢林深處,遙遙傳來嘈

鬧聲。

“先藏起來。”甘真當機立斷,我們掠到一座小山坡背後,探出頭來,凝神觀望。

遠處,塵土飛揚,腳步聲紛至沓來,叢林里走出一群又一群妖怪。像密密麻麻的螞蟻,沿着小路,吆喝着,大搖大擺地走來。

這些妖怪有男有女,有丑有俊。有的長角,面目猙獰;有的展開翅膀,在半空急速飛行;有的一蹦一跳,像跳蚤一樣。我和兩個美女面面相覷,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妖怪聚在一起。叢林里,還有妖怪絡繹不絕地趕來。

妖怪們來到湖邊,抬頭望着夜空地滿月,七嘴八舌地嚷道:“時間快到了。”,“這下去紅塵天,一定要攪個天翻地覆!”,“九頭鳥,你可別亂來。魔主說了,要聽命行事。”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多妖怪進入紅塵天,不鬧得雞飛狗跳才怪。月光照在桔紅色的湖面上,波光蕩漾,剎那間,電閃雷鳴,驟然下起了暴雨。

夜雨瓢潑,雨線粗得像雪白的鞭子,抽得湖邊的一棵老柏樹噼啪晃悠。湖面上,升騰起一片白茫茫的煙霧。說來也怪,儘管下着雨,但夜空中的月亮還在。

雨不停地下,湖水開始上漲,越漲越高,雖然早超過了湖岸,但水沒有一點溢出來,猶如一根粗大晶瑩的柱子,不斷攀升。

一座巍峨的牌門神奇般地浮出湖面,牌匾上,同樣刻着“龍門”二字。穿着衣服的魚精又浮出水面,紛紛游向龍門。妖怪們大呼小叫,跳到怪魚上,一個接一個躍過了龍門。

眼前的景象十分壯觀,無數個妖怪腳踏怪魚,翻越龍門,滂沱大雨里,千萬條怪魚不停地蹦跳,熱鬧極了。一個時辰後,妖怪們全部消失在龍門地另一頭,怪魚也都不見了,湖水迅速下降,恢復原樣。龍門在金黃色的月光下,漸漸化作了虛幻地影子,飄散了。

暴雨在同一刻停了,地上一片泥濘,到處是妖怪們千奇百怪的腳印,還有不少獸毛、鳥毛。我從山坡後出來,望着空蕩蕩的湖面,恍然道:“原來從魔剎天到紅塵天,一樣要靠魚精躍過龍門天壑。”

海姬神色凝重:“魔主打算大舉入侵紅塵天了。”

甘檸真冷然道:“我留心了一下,總共十萬八千個妖怪,沒有一個妖力差的。這些恐怕只是第一批趕赴紅塵天的妖怪,將來還會有。”

我吐吐舌頭:“難道要打仗了?魔主的目標不會是征服整個北境吧?”聽老爸說隋末戰亂時,民不聊生,死了好多老百姓,路上的屍體都有人搶着吃。想到北境可能會有一場戰亂,我禁不住有點害怕。

海姬沉默不語,甘檸真抬起頭,望着深藍色的夜幕里水淋淋的一輪明月,嘆了口氣:“成、住、壞、空難以避免,北境真的要進入‘壞’的亂世了。我們走吧,在魔主返回魔剎天之前救出鳩丹媚,然後儘快離開。”

沿着小路,我們向叢林走去。甘檸真和海姬都沒來過魔剎天,也不知道葬花淵在哪裡,只能到了有妖怪的地方,再想辦法問路。我本想施展吹氣風,帶着她們飛,但甘檸真說這樣太招搖,容易泄露行藏,所以只好步行。

林子很深,很大,一片樹林連一片向遠方蔓延。樹葉的縫隙間閃爍着月光,透明的水珠從很高的樹梢上,簌簌地掉下來,落在脖子里,清涼得讓人打哆嗦。

“阿嚏!”,就在我對面,一棵結滿黃疤的老樹突然打了個噴嚏,枝條抖動,葉子上的雨水紛紛濺開。我和甘檸真、海姬都楞住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樹會打噴嚏,難道是成了精怪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老樹一動不動,我伸手摸摸枝椏,枝條微微顫抖,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我覺得有趣,一個勁地摸娑枝椏,枝葉一陣亂抖。“別撓我痒痒,別撓我痒痒!”老樹像人一樣,細聲細氣地說話。

“你們看這棵樹!”海姬指着左前方一棵矮胖的白皮樹,樹腹圓圓的,像是人的肚子,還有一個暗黃色的肚臍眼。樹腹有節奏地鼓起、凹陷,伴隨着一陣陣打呼嚕的聲音。

放眼望去,整片樹林都像是活的東西,不停地搖動。有的樹突然枝條向兩旁舒展,再慢慢地垂下,猶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有的樹等我們走近時,會猛地彎曲,橫在身前,從滿是褶皺的樹榦里,含糊地傳出:“是誰?是誰?”的怪聲。還有的樹緊緊相挨,枝葉親密地交纏在一起,竊竊私語:“親愛的,天氣轉涼,小心傷風。”,“今天怎麼有那麼多妖怪啊?吵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