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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交流方式也算獨一份了。

姜韶華笑着瞥一眼。圖上畫了一片田,一個少年站在田邊,身後一群人影。

這個崔渡,畫工特別,一支細炭筆,寥寥幾筆,畫出的圖卻十分傳神。姜韶華一眼就看明白了:“你是想,你現在身體已經好了,可以領着人種田了。”

崔渡挺直胸膛,雙手比划了一個大的,意指田地越大越好。

姜韶華被逗樂了,隨口道:“好,春耕禮過後,我就讓人領你去一處田莊,隨你折騰一年。一年後我要見到成效。”

崔渡心裡的自信都快溢出來了,伸手拍得胸膛啪啪響。

這還二十五哪!也就是個十歲孩童脾氣。

姜韶華又是一笑:“銀硃,你送一送崔渡,順便叮囑孟三寶一聲,對崔渡客氣些,不準欺負他。”

銀硃和孟三寶是一雙青梅竹馬,打一起長大的情分。兩家早有結親的意思。銀硃今年才十四歲,正是當差的年紀。孟三寶年齡也不大,等幾年也無妨。

前世銀硃沒能嫁給孟三寶,就死在了宮裡。孟三寶大病一場,之後數年,再沒開懷笑過。

這一世,她要身邊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銀硃不知主子複雜的心思,笑着應一聲,捧着一匣子點心對崔渡道:“隨我出去。”

崔渡無聲點頭,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

此時已至傍晚,燭火尚未點燃,內堂里光線有些不足。

姜韶華優雅端坐,白皙細膩的臉龐似會放光,嘴角微微揚着,看着心情很好的模樣。

她的眼眸,卻深沉幽遠。

這位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不過是個姑娘。就要肩負重任,難怪心思沉重。

崔渡從袖中掏了細炭筆和紙出來,紙鋪在掌心,右手拿炭筆,畫得飛快。

銀硃走出了幾步,才覺得不對勁,轉頭一瞧,幾乎氣樂了:“你這是在做什麼?”

真是不懂規矩!

崔渡充耳不聞,幾筆畫完,快步走到姜韶華面前,將畫紙送了過去。姜韶華接了畫紙,垂眸看一眼。

竟是一副她的肖像圖。

一張圓圓的臉蛋,頭上兩個揪揪,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角咧到耳根。怪模怪樣的,又很是可愛。

姜韶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之前沉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崔渡也笑了,用手比划了一下。

做人嘛,不管什麼時候,最重要的是開心。

姜韶華很奇異地看懂了,輕聲笑道:“你好好當差用心做事,像今日這樣的新式轅犁圖紙多獻兩回,本郡主就會開心了。”

崔渡拿出生平最正經最鄭重的表情,用力點頭。

銀硃有些驚訝。這個啞巴,話都不了一句,倒是很會哄郡主開心。

也罷,就不計較他出格的舉止了。

銀硃等了片刻,待崔渡出來後,才張口道:“以後見了郡主,要恭敬守規矩,不能無禮。對了,你還沒學過王府規矩。我讓孟三哥教一教你。”崔渡不是很想聽,左耳進右耳就出了。

孟三寶和秦虎在院子外等着,眼見着銀硃出來了,孟三寶嗖地躥了過來:“銀硃妹妹,你怎麼還親自送啞巴出來了。”

銀硃低聲笑道:“郡主很是器重他,讓我送他回去。還特意讓我囑咐你,以後不能欺負他。這一匣子點心,也是郡主賞的。”

孟三寶一頭霧水:“這啞巴,胳膊腿的,都不夠我一拳一腳的,連句話都不能。郡主怎麼這般器重?”

秦虎笑着插嘴:“剛才郡主召了沈工正來,沈工正捧着紙張像捧着寶貝一般走了。該不是這啞巴給郡主獻寶了吧!”

啞巴平日待在屋子裡,很少出來,時常用炭筆塗塗抹抹。莫非還真畫出有用的東西了?

孟三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郡主吩咐什麼,他照做就是了。

他立刻端正態度,很客氣地道:“啞巴,你先走。”

崔渡:“……”

呸!你才是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

……

沈木大步進了工房,黑瘦的臉孔一派振奮,聲音比平日響亮得多:“所有人都過來。”

工房有一排值房,匠人們三人一間。值房裡擺放着各色工具,諸如斧鋸墨尺一類。

沈木一聲招呼,十幾個匠人呼啦啦地都來了。

沈木一亮圖紙,立刻就引來了匠人們的熱烈討論。

“我早就嫌長直轅犁笨重費力了。這圖紙上的新式轅犁倒是巧,用料能省下不少。”

“這竟是曲轅,轉彎時應該省力得多。”

“到底好不好,先做出來試一試瞧一瞧。”

“木料倒是現成的,照着圖紙一夜就做出來了。不過,這犁鏟犁壁得用精鐵打制。得等明日白了。”

沈木目光掃過眾匠人們的臉:“過兩日就是春耕禮,我在郡主面前了大話,要讓郡主在兩日後用上新式轅犁。大傢伙這兩日辛苦些,把新式轅犁做出來。”

一個姓魯的匠人搶着應道:“沈工正放心吧!王府好吃好喝地養着我們,這時候就該派上用場。熬個兩兩夜不算什麼。”

其餘匠人們也紛紛響應。

他們都是匠戶出身,身份不上卑賤,也沒高到哪兒去。

南陽王對他們慷慨大方,發的俸祿足夠他們養家。王爺離世一年,王府里差事不多,俸祿倒沒少發過一兩。他們早就閑得發慌了。

郡主多派些差事,他們心裡才踏實!

沈木欣然點頭,開始一一安排。按着圖紙,新式轅犁部件共有十一件,犁鏟犁壁都得鐵鑄,這交給兩個鐵匠。其餘九個部件,都是木料打制的,每個匠人分一樣。

魯匠人看着圖紙上精細的尺寸,幾乎愛不釋手:“沈工正,這圖紙是誰畫的?”

沈木沒有透露:“這個你不必多問,用心將你的差事做好。”

魯匠人一邊點頭,一邊念念不舍地看着圖紙。

做了半輩子手藝活,帶徒弟也是口耳相傳。要是他也會畫圖紙就好了。

這一夜,工房的燭火亮到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