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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郡主,下筆如有神。

崔渡聚精會神地畫了一份,又一份。

梆!梆!梆!

三更了!

孟三寶習慣性地過來提溜啞巴,手碰到後衣襟的剎那,秦虎用力咳嗽一聲。孟三寶立刻警醒,手換了個方向,改為扶起啞巴:“啞……崔公子,該就寢了。”

崔渡連着畫了五份圖紙,右手正有些酸軟,聞言放下炭筆起身。

秦虎立刻上前,將畫好的五份圖紙心翼翼的收起。

孟三寶則抱着那兩個沉甸甸的匣子。

東廂房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比原來住的屋子大了三倍不止。寬大的木榻上鋪着嶄新的被褥,青色的輕紗幔帳看着很是清爽。

崔渡一眼就愛上了這裡,美滋滋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比劃一下,請秦虎孟三寶出去。他要打開錦盒,看郡主送的禮物了。

秦虎孟三寶按捺着好奇心退了出去,去隔壁的空屋湊合睡一晚。

這一邊,崔渡懷着滿腔的希冀打開第一個錦海瞬間就被金色的光芒閃瞎了雙眼。

兒拳頭大的金元寶,排列得整整齊齊。

崔渡:“……”

他自愛讀書,考進了頂級大學,進了實驗室,沉迷各色糧種的改良實驗。從未想過,自己原來也很喜歡金子。

崔渡屏住呼吸,又開了另一個錦海這個錦盒裡閃着柔和的銀光,是滿滿一盒子銀元寶。

崔渡忍不住傻笑了片刻,然後將兩個錦盒搬上了床榻,放在了枕畔。

……

姜韶華根本沒將這等事放在心上。

南陽王生性慷慨,出手大方。她自幼耳濡目染,和南陽王的脾氣如出一轍。便是前世進宮,她也從沒為金銀髮過愁。

臣子們用心當差,當賞則賞!

事實上,邱遠尚捨不得離開南陽郡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主公寬厚慷慨。明面上的俸祿和其餘藩地差不多,實則時常有補貼和賞賜。一年到手的銀子,至少是雙倍。

這一晚,人人都睡得香甜,唯有邱遠尚,輾轉反側一夜難免。

趙公公辦完了差事,要回宮復命。郡主令他送趙公公回京。當一和尚撞一鍾,一日沒拿到吏部公文,他一日就是王府屬官。郡主交代的差事,沒有他拒絕的份。

如果當日他也這樣的覺悟,是不是就不會鬧到被攆走的地步?

世間沒有後悔葯。

要是有,他怎麼也得喝上一大碗。

三個美妾也惴惴不安了一整夜。隔日一早,便紛紛來邱典膳面前哭訴,想跟着邱典膳一同離去。

邱遠尚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沉着臉道:“我這是要出公差,送趙公公回京。帶上你們不成體統。”

“可是,老爺這一去,怕是就不回來了。那我們姐妹三個該怎麼辦?”最得寵的年輕美妾美目含淚,扯着邱遠尚的衣袖。

另外兩個美人也輕輕啜泣不已。

邱遠尚被哭聲擾得滿心煩躁,瞪了過去:“都別哭了。我辦完差事,要在京城待一段時日,候補跑官。前程定下了,就派人來接你們。”完,一甩衣袖就大步走了。

留下三個美人,聲哭泣:“那個趙公公,比女子還嬌媚,老爺最喜妖嬈美人,怕是被勾了魂魄。”

“老爺喜新念舊,有了趙公公相伴,就不喜我們三個了。”

虧得邱遠尚沒聽到這番哭訴,不然怕是要反胃吐一吐。

他堂堂八尺男兒,喜歡的是嬌軟美人,對不男不女的死太監半點不感興趣。

邱遠尚心裡狠狠腹誹,真到了趙公公面前,自動切換成了風度翩翩的模樣:“趙公公今日啟程,我奉郡主之命,送公公回京。”

趙公公很是高興,脈脈地看着男子氣概十足的邱典膳:“有勞邱大人了。邱大人去京城若沒有落腳處,只管去咱家的宅子里安頓。吏部那邊,咱家也有熟人。到時候為邱大人打個招呼。”

邱遠尚的腰不自覺地軟了一截,沖趙公公笑着道謝。

身後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是郡主領着眾屬官來送行了。

邱遠尚忍着心酸黯然後悔憤慨等種種複雜的心情,故作平靜從容地轉身,向郡主道別。

姜韶華今日依舊一身郡主禮服,華麗尊貴,光芒迫人。一雙黑眸平靜深邃,明亮得令人不敢對視:“這是本郡主給邱典膳的最後一樁差事。你我主臣一場,好聚且好散。本郡主祝邱典膳日後前程似錦。”

邱遠尚咽下一肚子苦水,維持着最後的尊嚴體面:“臣也祝郡主諸事順遂,心想事成。”

最後四個字里,到底還是透出了不甘怨懟。

這是男饒權力場,一個女子要守住手中權勢,將會面臨無窮無盡的困難險阻。

他要耐心等着,睜大眼睛看着。等着南陽郡日後的紛亂,看着郡主如何失去一牽

邱遠尚那點見不得饒陰暗心思,清晰地映入姜韶華的眼底。

姜韶華扯了扯唇角,沒有再理會他,轉頭對趙公公笑道:“公公今日啟程,我送趙公公出城。”

郡主親自送出城門,可謂給足了趙公公體面。

趙公公領了這份人情,欣然謝過郡主恩典。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啟程,一個半時辰後,車隊出了城門。又是一番依依惜別,揮淚灑別,趙公公總算啟程了。

車隊行出了老遠。

坐在馬車裡的邱典膳,終於忍不住掀開車簾回望。

熟悉的高大城門,已經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

邱典膳用寬大的袖袍遮住臉,過了許久才放下,袖袍已經濕了一片。他不便也沒臉哭出聲來,拿出帕子將臉上眼淚擦乾淨。

他身上帶了一封信,是陳卓為他寫的推薦信。另外,還有一張兩千兩的銀票。足夠他在京城安頓個一年半載了。

郡主確實攆他走,也沒虧待了他。

姜韶華目送車隊遠去,暗暗呼出一口氣。

前世,她就在車隊中,隨着趙公公一同去京城。之後二十多年,再沒回來過,就是死,也是在京城咽了最後一口氣。

今生,她要留在南陽郡,誰都休想讓她離開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