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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明月輕輕吸一口氣,望着他,惴惴不安地開口問道:“陛下請說。”

殷沐緩緩伸手撫上伏明月的面頰,伏明月的身體頓時僵住,聽殷沐開口說道:“皇后,朕有一件要事需你去辦,是關乎江山社稷,家國存亡的。”

伏明月怔仲了片刻,道:“就算不是關係重大,只要是陛下吩咐的,臣妾必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相信朕,這件事不會有危險,朕保證你能全身而退。”殷沐溫柔地對她說道:“南蠻王色膽包天,居然看上了你。他願意與黎國共同攻打鄔國,但是要以你和親為條件。”

伏明月的心頃刻間像從高空墜下一般摔的粉碎,她的耳邊甚至能聽見稀里嘩啦的聲音,刺耳又冰冷。

她垂着眼眸,努力扯出一絲微笑,問道:“陛下答應了,是嗎?”

殷沐點點頭,捧起她的臉道:“朕也捨不得你,但是朕想將計就計。朕會派白君灼隨身保護你,刺殺南蠻王一事也由她來完成,你只需做你該做的事情,叫南蠻王鬆懈下來便可。”

做她該做的事情?伏明月禁不住冷笑,她該做的,難道不是做黎國的國母,輔佐自己的夫君,養育自己的兒子嗎?

伏明月覺得鼻子有些酸,她強忍着淚意,問道:“陛下不是說過會保證臣妾全身而退嗎?若是將臣妾嫁入南蠻王室,臣妾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全身而退?”

“朕派去跟着你的隨親隊伍,都是朕的心腹侍衛,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殷沐認真地說道。

伏明月苦苦一笑:“陛下,你明知道臣妾說的不是這個‘全身而退’,臣妾的意思是,要怎麼保證臣妾的身子不被南蠻王玷污?”

殷沐沉默片刻,開口道:“你若以死相逼,想必南蠻王不會強迫於你。”

“那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妾夜夜以死相逼嗎?”伏明月直直盯着他問道。

“不會很久的,朕會讓白君灼在一個月之內殺了南蠻王。”殷沐立馬對她說道:“而且,就算你被……朕也不會在意的,等朕拿下南蠻,接你回來,你依然是朕的皇后。”

“呵呵……”伏明月輕笑,她寧可殷沐叫她去死,也不想聽見這一句“朕不會在意的”。她早知殷沐薄涼無情,現在得到這樣的答覆也是在意料之中。可她心中卻依然恨不起他來,她只能嘲笑自己。

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只輕輕點頭,跪下道:“既然陛下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是拒絕的話倒顯得臣妾不識大體。臣妾說了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就絕對不會反悔。”

殷沐俯身將她扶起,憐愛地看着她道:“朕得妻如此,再無他求。”

伏明月微微一笑,若是她是個蠢笨的女人該多好,就會真的相信殷沐的話,那樣就算嫁到南蠻,承歡於別人身下,自己心中也是開心的吧。

伏明月輕輕抽回自己的手,低頭道:“陛下說過要陪臣妾去看靈犀的。”

殷沐立即點頭,與伏明月走出營帳,向議事營走去。

到了帳中,伏明月一眼便看見有兩個侍女圍着照顧小靈犀。她不待殷沐說話便衝到搖籃前,殷沐擺了擺手叫那兩個侍女退下。

伏明月看着懵懂無知的小靈犀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帳頂,時而拍手時而踢腿,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她越發覺得心裡難受地慌,剛才強忍着沒留下的淚水現在是再也擋不住,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殷沐也不知是不是覺得於心不忍,輕輕嘆了一聲,轉身走出了營帳,只留下他們母子二人。

伏明月將靈犀抱起來,晃着他,輕輕開口對他說話:“靈犀,娘親這一去,估計是再也回不來了。你父皇向來薄情寡義,不知道沒有母后在你身邊,他會不會另立其他的妃子為後。若真是的話,母后擔心你以後的日子便不會好過了。”

靈犀雖然聽不懂她的話,也被她不斷留下的淚水嚇壞了,拚命用自己的小手去摸伏明月的臉。

“可你不要怪他好嗎?”伏明月握着靈犀肉肉的小爪子,將之貼在自己的臉上,“無論他做錯了什麼,無論他有多無情,他始終是我的丈夫,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男人,也是你的父親。若是你能平安長大,一定要好好替他守護好這座江山。這是娘親唯一的希望,靈犀,你明白嗎?”

靈犀自然是不明白的,他只撇了撇嘴,哇哇地哭了起來。

伏明月輕輕晃着他,不再說什麼,而是輕聲哼起了歌兒,哼着哼着,自己的心也平靜了下來,彷彿即將到來的和親都不是那麼可怕。

是啊,和親是為了殷沐,那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不知過了多久,靈犀沉沉地睡了過去。伏明月低頭柔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便將他放入搖籃里。

她坐在搖籃邊一直看着他,好半天之後,殷沐走了進來,俯身道:“時候不早了,靈犀該餓了吧,朕要不要把乳娘傳進來?

伏明月恍然回神,從地上站起,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殷沐吩咐趙長去叫乳娘過來,又問她道:“你是要在這兒守着靈犀,還是與朕出去走走?”

伏明月微微一笑,道:“臣妾不想在靈犀面前說要嫁到南蠻的事情,還是與陛下出去走走吧。”

殷沐點了點頭,伸手牽住伏明月,與她一同走到外頭,在軍營之中漫步逛着。

伏明月由着他牽着,表面上看起來兩無猜忌,一如初嫁之時,殷沐睜着一雙苦大仇深的眼睛,可憐巴巴地問她:“你也是母后派來監視朕,隨便給朕生孩子的嗎?”

伏明月當時就笑噴了,她那時也以為殷沐就像外界傳聞的一樣,是個紙皇帝,像一條蚯蚓一樣活在太后的陰影之下,永無真正掌權之時,而且還要擔憂自己的性命。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彎着眼睛對他道:“陛下,臣妾主要是來給你生孩子,順便扳倒伏家,幫陛下奪權的。”

殷沐依然害怕地道:“你說什麼呢,朕怎麼會有扳倒伏家的意圖呢?伏侯爺乃是朝堂中的肱骨大臣,母后乃是真正的黎國之主,若是伏家倒了,黎國又該何去何從?”

伏明月當時聽他這麼說,是有些看不起他的,覺得一個男兒再怎麼樣也不能一心依賴自己的母親,而且還如此甘心的將屬於自己的東西交給旁人,也不想着將它奪回來。

可是第二日,她與他並肩躺在龍床之上時,殷沐便再也不見頭一晚那戰戰兢兢的摸樣,他的神情平和,語氣淡然,卻有叫人不可直視的威嚴。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側過臉對她道:“朕派人查了你,你的母親是被伏侯爺現在的正妻害死的,伏侯爺當然還殘忍地將只有六歲的你逐出府去。你流落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回來,他們卻絲毫不考慮你的感受,就讓你代替你異母的妹妹嫁入這深如虎穴的宮中。”

伏明月微微一愣,抬眼看着他,並未急着說話。

“朕現在想要問你一句,還請你務必不要欺瞞朕。”殷沐直視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心中,對伏家有沒有仇恨?”

他的目光似乎具有魔力,叫伏明月一句謊話也說不出,也叫她來不及思索這句話到底是他的試探還是什麼,就點了點頭,坦白地回了他道:“臣妾對伏家恨之入骨,尤其是伏侯。”

殷沐聽了這句話,徐徐地笑了起來,對她道:“你是伏家的人,朕難免會設防你,昨晚才會那般對你說話。現在朕知道你不是母后的眼線,也不是伏家可以利用的工具,朕可以對你敞開心扉了。”

伏明月怔怔地望着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敞開心扉”究竟是什麼意思。

殷沐已經伸手將他攬住,蹭着她的頭頂道:“朕在這後宮之中,居然也可以在一個妃子面前不必小心翼翼,不必隱藏自己的心思,朕真是……真是太開心了!”

伏明月依然不知道說什麼話好,可是昨晚對他的那一絲鄙夷已經消失殆盡,而且她還隱隱覺得,這個殷沐,絕對比伏太后還要有心計。

光憑她一個人,除掉伏侯為她母親和自己報仇是不可能的,若是能再加上殷沐的力量,那復仇之時便指日可待了。

她正想着,殷沐蹭着她又蹭起了火,蓋起被子又是一夜旖旎。

自那以後,殷沐便時常與她說自己的計劃,說自己對伏家把持朝政的不滿,和他對伏太后處理的每一件政事的看法。伏明月雖然聽不懂政務,但也知道殷沐能力之大,野心之盛,絕不是任何人能想象的出的。而且他還懂得韜光養晦,這比什麼四王爺啊九王爺啊都厲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真正的愛上殷沐,直到無法自拔。從入宮到扳倒伏家的這段日子,是她最為幸福的時光。

可惜她現在看清了殷沐的真面目,更可惜的是,她仍然無法自拔。

她漸漸從往昔中回過神來,殷沐依然與她並肩走着,他們的手也依然不算牢靠的牽在一起。

不知走了多久,殷沐終於先開了口,對她道:“皇后,你明晚便去南蠻王的行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