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義和阿忠剛剛出宮,就看到了對面的火光。
臨時皇宮前身是前朝的舊王府,雖然裡面的建築保存完好,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舊王府到了如今也只是一座空院子而已。
在這裡成為臨時皇宮之前,周圍已經全都是民居了,新帝勤政愛民,自是不能驅趕百姓,因此現在就成了皇宮與民宅一路相隔的景象。
而吳三母子居住的巷子,便是這一大片民宅當中,離皇宮最近的地方。
阿義和阿忠不但能夠看到熊熊火光,甚至還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可他們還心存僥倖,火光的方向還有其他巷子,萬一是自己看差了,被燒的不是吳三所在的那條巷子呢?
兩人湊過去細看,這一看,心就沉了下去,走水的就是吳三母子居住的那條巷子,甚至就是巷子最裡面的那個院子,也就是吳三母子的家。
這條巷子只住了吳三一家,因此,沒有鄰居互助救火,而距離這裡最近的巷子也隔着一條路,今晚沒有風,火勢再大也燒不到其他巷子。
所謂隔岸觀火,現在就是隔路觀火,阿義和阿忠過去時,看到有人站在牆頭房頂上看熱鬧。
卻沒有一個救火的。
阿義和阿忠一個去通知此處的里正來救火,一個則回宮報信。
夏公公聽說吳三家裡竟然走水了,怔怔一刻,忽然想到什麼,罵道:“是吳三,一定是他想借火遁走!”
吳三母子原本就是死刑犯,夏公公雖然用他們,卻從未信任過他們。
在夏公公眼裡,他們就是臭蟲,是垃圾。
最近的差事,吳三覺得辦得不錯,可對於夏公公來說卻完全相反。
否則新帝說要換人,夏公公也不會今天晚上派人去做掉吳三母子了。
夏公公要殺吳三,吳三並不知道,可是此時此刻,夏公公卻認為吳三早有防備,藉著這場大火死遁了。
快天亮時,大火終於撲滅,夏公公不方便親自過去,阿義和阿忠一直在火場盯着,他們同時也和看熱鬧的百姓打聽了,確定沒有人從火場里逃出來。
最後看着找到的兩具焦屍,阿義和阿忠不放心,捂着鼻子跑進被燒焦的斷壁殘垣仔細查找,最終確定,再無其他屍體。
府衙的仵作來了,驗屍後除了能夠確定這兩具屍體不是小孩以外,竟然連男女都無法辨別。
阿義和阿忠親眼看了那兩具屍體,真的是燒成焦炭了,就是親娘老子來了也認不出來。
夏公公更生氣了,最後一次見到吳三時,吳三說家裡還有三個女娃,而就在昨天,金陵城裡又丟了一個小女娃,也就是說,吳三手裡有四個女娃娃。
而這四個女娃娃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夏公公可以肯定,從火場里找到的兩具男女都看不出來的屍體,絕對不是吳三和他老娘。
這就是吳三不知從哪裡找到的兩個倒霉蛋。
吳三母子這種兇徒,早已滿手鮮血,多殺兩個人對於他們只是信手拈來。
至於那四個女娃娃,一定是被吳三母子帶走了。
他們是拐子,有的是銷贓的渠道。
不過,夏公公可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吳三。
對面的巷子走水,宮裡很多人都看到了,新帝當然也聽說了。
新帝多疑,夏公公懷疑的事,新帝當然也不會相信。
只是吳三的身份太過隱密,自是不能大張旗鼓搜捕。
只好讓錦衣衛暗查,好在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嚴密是以前齊王府的人。
新帝還是齊王時,嚴密便是他的侍衛隊長。
新帝的那點愛好,外面的人不知道,嚴密卻是再清楚不過。
柏彥在青州待不下去,也有嚴密的功勞。
這次聽說要暗中搜捕的吳三是個拐子,嚴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再想到那場大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場火肯定是皇帝派人放的,目的是殺人滅口,可惜那個叫吳三的拐子機靈,不但沒被燒死,反而逃走了。
懂,他懂。
有的事可以交給錦衣衛,有的事卻不能。
比如那四個小女娃。
雖然不知道那四個小女娃是誰家的孩子,可是夏公公想查,還是很快查了出來。
他派出的人找到那四戶人家時,那四家人還在找孩子,不僅是他們,其他丟孩子的人家也在找。
吳三在金陵拐走的這些孩子,個個都是家裡的寶貝,和那些不在乎女兒死活的人家不一樣。
看到這些人家不像是裝的,夏公公便不再理會他們。
但是,在吳三母子沒有被找到之前,這件事就不能算是塵埃落定。
新帝原本是想換個人給他搜羅小玩意,而現在看來,這換人的事,只能暫時放一放了。
吳三母子不死,新帝就不會放心。
而此時那四個小女娃就在金陵城裡的一處宅子里。
以前金陵有驚鴻樓,秀姑每個月都會過來看看,這處宅子就是秀姑的落腳之處。
僅僅一天,嚴密和他的錦衣衛正在暗中搜捕吳三母子的消息就被送到了秀姑面前。
秀姑怔了怔,這是怎麼回事?
是吳三母子的屍體沒被發現?
不,一定是皇帝不相信那屍體就是吳三母子。
秀姑給氣樂了。
當她得知狗皇帝的人居然還去過那些丟孩子的人家查看,秀姑更生氣了。
她來到一間屋子,屋裡熏了香,桌上擺着糖果點心,榻上放着各式各樣的玩具。
可是那四個小女娃卻相互依偎着縮在一角,那些糖果點心,那些玩具,她們碰都不碰。
秀姑看着她們,在心裡嘆了口氣。
原本還想送這些孩子回家的,現在看來,至少是現在,是不能送她們回去了。
否則等待她們的不僅是殺人之禍,而是滅門!
“去,把何花找過來。”
何花很快就來了,老祖宗召喚,她可不敢怠慢。
當天晚上,那四戶人家全都收到了女兒還活着的消息。
開小食鋪的那一家,他家丟的是雙胞胎女兒,別人家裡丟一個,他家卻是一丟就是兩個。
妻子的腦子已經不清楚了,沒人看着就會跑到街上,看到小女娃便一把抱住。
這家小食鋪算是金陵城裡的老字號了,每天都有食客過來打聽,嘆一聲世事無常。
今天快到晌午時,小食鋪依然大門緊閉。
有幾個不死心的食客,還是會每天過來看看。
大家湊到一起,唉聲嘆氣。
“該不會以後也不開門了吧,我最愛吃他家的面了,那澆頭,是一絕。”
“我愛吃他家的鴨血粉絲湯,那鴨血入口即化。”
正在這時,小食鋪的大門從裡面打開,東家走了出來。
東家還年輕,幾年前才從父親手裡接下這間鋪子,他做的一手好飯食,有幾樣吃食的口味,甚至比他父親做得還要好。
“東家,這是要開門營業了嗎?”食客們面露期待。
東家苦笑:“女兒出事,內子一病不起,感謝大家這麼多年的照顧,今天我請大家吃飯。”
幾個意思?
東家要請客?
可這番話卻為何又透着凄涼?
“東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食客問道。
東家抹一把眼淚:“今日之後,我便要帶着內子去鎮江了,內子的娘家在鎮江,帶她回到自幼成長的地方,見到娘家的親人,或許病情會好轉呢,她還那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