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意是想要緩解下僵硬的氣氛，可沒想這話一出，氣氛更加僵硬了。

“你是還沒那麼做，不過你不是不想做，你是還沒來得及做。”莫念念瞪住他，冷冷地拆穿了他，“如果我再晚來半個小時，只怕眼前就不是我看到的這麼太平了！”

他們竟然已經在商量着怎麼殺人了，她真沒想到會是這樣。她寧願是像季然說的那樣，她杞人憂天，過來這裡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可是剛才，就在門口，她親耳聽到項清說出那樣的話，態度是那樣的決絕，儼然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她只覺得心驚肉跳。

如果她再晚來半個小時，進了這間房，看到的會不會是嚴斯鮮血淋漓的屍體？

兩人低下頭去，不再吭聲。他們本來就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要殺嚴斯了，這並不是隨口說說，所以莫念念說的可能成為現實的幾率實在太大了。

別說她晚來半個小時了，再晚來幾分鐘，只怕他們之中的誰都已經出了手。

“你們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剛才聽得沒錯，你們真是要做出殺人的事情來？”老實說她真的很想聽他們兩個辯駁一下，當是她聽錯想錯都好，至少證明他們沒有這個意思。

可這兩人竟然都低着頭不說話，用沉默來回應她，這算是默認么？

“是，夫人，方錦被人害得這麼慘，我做哥哥的一定要為她報這個仇。”既然已經被夫人撞見了，那他也就不怕實話實說了！

他是這個意思，做哥哥的為妹妹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你呢？”莫念念掀了個眸子，目光轉落到項清身上，“方錦已然拒絕了你，還把你的臉傷成這樣，你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要參與一起合謀殺人呢？”

方黎說的理由算是具有說服力，那麼項清呢？莫念念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在心裡說服自己要這麼做的？現在被她這樣問起的時候，心裡是否有些後悔？

“可能……方錦不能接受我，但我是真的喜歡她，我不想讓她白白受這樣的委屈，不想看她以後都生活在陰影里。如果我這麼做能幫到她，那沒什麼不可以的。”

項清抬起頭來說道，面色非常平靜，像是一潭死水，一看他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是一心赴死了。

為了確定他話里的真假，莫念念在他說話期間，一雙眸子緊緊地注視着他，不放過他面上的一絲表情變化。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捕捉而來的神色之中有羞愧，卻沒有悔恨。

而唯一讓他感到羞愧的也不是他有殺人的想法，而是被拆穿了方錦對他的無情，他這樣不斷地付出真心，真的很像個白痴。可即使是這樣，他依然義無反顧，沒有半點後悔。

真不知道該說他傻還是痴，雖然這樣真的很讓人感動。莫念念一時間心緒很複雜，她沉默了一會兒，恢復了些狀態後，這才看向第三個人，也是這間病房的主角——嚴斯。

“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聽完這兩人的說法之後，她也想聽聽嚴斯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這兩人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商量怎麼殺死他，他的心裡陰影面積應該不小吧？

“我可以說實話嗎？”被莫念念這樣點名發問，對嚴斯來說，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他真怕莫念念進來這裡後，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只由着那些傳開的瘋言瘋語就判他的死罪。

還好莫念念不是這樣，她冷靜又理智，一來就把這兩個說要一起殺死他的人給訓了一遍，然後終於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可是他能說實話嗎？他不敢確定他說的那些，莫念念是否想聽，又是否接受得了。如果像這兩人一樣，不聽他的解釋還好，一聽解釋就喊打喊殺，要他死要他活的！那他還不如不說呢，免得話一出口，本來想殺他的只是兩人，立馬就增長到三個，這可讓他怎麼活呀？

“既然問了你，自然就是要聽你說實話了！”莫念念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嚴斯面上的表情被她納入眼底，除了複雜之外，還是複雜。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會給出這麼複雜的表情來？

如果他夠聰明的，就該說句實話，也許她還可以幫他。如果他抱着僥倖心理，試圖用謊話來掩蓋實話，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不是不想說，我是怕說了你不信。”嚴斯皺着眉頭，看了看莫念念左邊的項清，又看了看右邊的方黎。

這兩個門神一樣的存在，直朝他瞪着眼睛，不斷地警告他不要再狡辯。

“信不信由我，說不說是看你。”莫念念察覺到他目光所向和目光里的擔憂，但面上並無半點波瀾。

她身旁這兩人的確夠嚇人，站在他們中間，她是深深地感受到被一股怒氣包圍着。可如果嚴斯就因為這樣就被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只能說明他確實是做了壞事，心裡發虛。

也是，他什麼都還沒說，就要莫念念相信他，這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死就死吧，我告訴你，方錦那事兒不是我做的……”嚴斯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說道。

然而這話還沒放下，方黎雷聲一樣的怒吼就響起了：“你他媽的還敢撒謊？就知道你丫的不會承認，非得要我揍死你，你才肯說實話是吧？”

方黎嘴上這樣吼着，整個人已然朝着嚴斯撲了過去，莫念念伸手攔了一把，跟着站到嚴斯面前，用自己的身體為嚴斯擋着。

“項清，你幫他控制一點。”要方黎自行控制下來是不可能的，他本來就不是那麼好脾氣的人，再被這樣一刺激，火氣當然是說上來就上來。

“方黎，別這樣，夫人站在那兒呢，你小心傷着了夫人。”項清沒等莫念念吩咐完，已然過去，抱住了方黎的肩膀。

如果夫人沒站在嚴斯的前面，他要打也就打了，反正他們早就做好打算要殺了這個人渣為方錦報仇。可現在夫人站在嚴斯面前，用自己的身體為嚴斯做遮擋，這可就由不得方黎亂來了。

要是傷着了夫人，別說軍長放不過他們，就他們兩人心裡也會過意不去的。

“夫人你走開，這個人渣敗類，不值得你這樣對他。”方黎心中怒火難消，可項清的話提醒了他，他準備等莫念念走開後，再揍過去。

“方黎，我知道你恨嚴斯，很想打死他。但在你認定他是人渣敗類之前，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就當是他的遺言也好，我想聽他怎麼為自己辯駁。”莫念念試圖安撫下方黎的情緒。

在她還沒過來之前，方黎肯定也是這樣，都不等嚴斯說完便立刻暴走，可這樣怎麼能聽完他的解釋呢？

她當然明白方黎心中的恨，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嚴斯真是對方錦做了那種不堪的事，別說是方黎了，就連她也恨死了，沒準兒她也會參與進血債血償的計劃中來。

可就算是再怎麼十惡不赦的罪犯，在被判死刑之前，也要給一個說遺言的機會。現在就當是給嚴斯一個說遺言的機會也好，總之她想聽他怎麼說。

“既然夫人都這樣說了，好，你這渾蛋快說，你還有什麼樣的遺言？”夫人的面子當然是要給的，何況這話也很有說服力。

方黎掙脫開項清的束縛後，指着嚴斯怒聲說道。夫人要替他要這個說遺言的機會是吧？那就等他把遺言說完，然後就痛痛快快地去死。

“謝謝你，莫念念。”嚴斯感激地看向莫念念，他真的沒想到莫念念竟然會站在他的面前，用身體為他阻擋下方黎隨時可能過來的暴力拳頭。

“你要真想謝我，就說句實話，別騙我。”莫念念回過頭去，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她會站出來為他擋下，可不是貪圖他這麼一聲謝謝的，她想知道這個曾經被他視為朋友的人，是不是真的這麼不堪，做出傷害她好姐妹的事情來。

“莫念念，我說的真是實話呀，那事兒真不是我做的，是張鋒做的！”嚴斯緊緊地皺着一雙眉頭，急切而緊張地說道。

他感覺得出莫念念還拿他當好朋友看待，而他心裡又何嘗不是呢？他非常重視這個好朋友，更加不想在這個好朋友的心裡留下污點，所以就算是冒着被方黎打死的危險，他也要為自己辯白。

張鋒？一聽這個名字，莫念念的心臟便猛跳了一下。那一天一夜被囚禁在山間廢棄小屋的情形再次一幕幕從腦海中重現了出來，感覺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過的事情，清晰得毫髮畢現，那個人說的每句話她都記得……

不能想這些，不能想……眼下最要緊的是搞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證明嚴斯是在撒謊掩飾，還是真的無辜。

就在莫念念心慌意亂的時候，方黎因為不滿嚴斯指控張鋒而發怒，不過很快就被項清按下了心中的怒火。可能是因為事先有答應她的緣故，知道在嚴斯說完最後的遺言之前，不能輕易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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