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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來,蕭慶之這愛喝茶的可不比朝堂上一部分附庸風雅的大人們,這位是真真的愛茶,蕭老侯爺沒在朝堂發跡前家裡就經營着上百畝茶山。蕭老侯爺辭了朝堂事務後又回了茶山,蕭慶之十歲前都是在茶山上長着的。

要是尋常的茶,蕭慶之說不定就留下了,可好茶不能留,回頭讓人給陳玉壁送回去也就是了。他倒是想得好好的,沒想到皇長子在那邊與幾個文人清淡完主動過來找他,那麼一袋子茶葉放在桌上,顧弘承就是想當沒看見都不行:“常聞西京偶也出無上妙品,莫不是被子云兄尋着了,那我可得嘗嘗滋味。”

與淳慶帝不同,顧弘承對茶並不算太熱衷,只是隨着他的父皇去喜好,倒也不純粹是迎合聖意,也存着幾分孝心。

“那自然好。”不用蕭慶之吩咐,顧弘承身邊的人就取了茶葉出去交待店家沏來,所幸店家是個極懂茶的,到底是第二回沏,這壺茶比剛才沏給蕭慶之喝的還要好些。

顧弘承捏着個小盞子輕啜一口,起先也沒覺出哪裡多好來,只是喝下去分外柔滑綿軟。人常說紅茶是美人茶,這時顧弘承也算琢磨出來了,一味的體性醇和,茶湯倒在白瓷小盞子里,如同在雲上染斜陽。待到飲完一盞,再要飲第二盞時,顧弘承忽覺嘴裡升起甘爽柔和的香氣,似尋梅不見梅卻吸了滿肺腑香氣:“怨不得父皇也說子云兄解茶中真味,便在西京市上都能尋覓如此香茗。”

關於這茶的來路,蕭慶之也不怎麼好交待,但也絕不會佔功:“卻是旁人尋來相送,待臣飲過後才知非凡物,否則斷不敢收下。”

接着蕭慶之一想,都已經被顧弘承知道了,就算這位殿下不會往出說,這茶也不好留,他若留下顧弘承該怎麼想。噢,你明知君上愛茶,卻獨享好茶,虧得君上一有好茶就惦記着賞賜給你。

一回營帳,蕭慶之就讓人把茶送到了淳慶帝面前,淳慶帝雖然不愛喝紅茶,卻有個愛喝紅茶的得臉妃子,加上又是正當青眼的臣子送來的,淳慶帝就笑納了,接着又是對蕭慶之好一通賞賜。淳慶帝也沒拿這茶當回事,直接就讓人送到裕妃那兒去,不管是凡品仙品,做皇帝的賞了,誰喝了會說聲不好,久而久之就是真得好得沒話說,誇出花來的讚美,淳慶帝也不當回事。

倒是把裕妃給勾起了癮來,仔細一問是蕭慶之送的,裕妃便派了個小宮女去問蕭慶之,這時候蕭慶之才算明白,他這是徹底給自己找了一燙手山芋。反觀那送他燙手山芋的成天窩在小屋子裡,也不怕憋出毛病來。

而裕妃在蕭慶之這沒得着穩定的來源,自己頭頂上有皇后四妃頂着,她也不能大張旗鼓發動下邊的人去找,她又不是作死的。裕妃眼兒一瞥,擺了茶點請淳慶帝來,又自己手把手沏好了茶遞到淳慶帝面前:“陛下,臣妾得您賜茶,心裡歡喜得緊,總想着承了陛下的情,可臣妾能還報的都是陛下給的,臣妾唯有借花陛下的茶沏了來謝陛下。陛下隆恩,臣妾不常掛嘴邊兒上,可心裡記得真真兒的,陛下請飲此茶,全當是臣妾一片殷殷答謝之意。”

其實平時裕妃真不是個這麼殷勤多話的,見了皇帝也嬌柔也嫵媚,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甜得膩死人的話。淳慶帝聽了心下大喜,接過茶一口全灌下去了,至於茶是什麼滋味......對不起,豬八戒吃人蔘果,沒嘗出來!

結果裕妃這一夜就遭了殃了,正兒八經的羊肉沒吃成,反而把自己賠給了淳慶帝。

不過淳慶帝滿意之餘,也明白裕妃的小心思,為了茶動心思,還是很合淳慶帝的審美觀的。第二天見了蕭慶之,那是撿着好詞誇了一通,把蕭慶之誇得如墜萬丈迷霧裡:“微臣實不敢擔陛下如此誇獎......”

“愛卿啊,前幾日你送來的茶很好,朕很喜歡。”淳慶帝當然不會說,你把那天送來的茶再添上幾車來,這話要讓下臣自己去領會。

蕭慶之領會到了,然後他就不由分說找到了窩在小屋子裡發霉也不肯出來的玉壁,雖然他是全程看着玉壁買茶葉的,可賣茶的人他不認得。玉壁在小院兒里,束手躬腰地立在蕭慶之跟前,一副我自巍然的氣態:“恐怕要對不住晉城侯了,婢子也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那位老人家,也不曾問過名姓。那茶若是真非凡品,晉城侯來問婢子卻是問岔了方向,晉城侯不妨去問問市上常來往的鄉民,看是否有人識得那位老人家。”

這會兒玉壁心裡慶幸了,她多有先見之明,得了好茶轉個手就扔給蕭慶之了,讓他愁去讓他煩去,壓根沒她什麼事兒。當然,她也沒想到那茶真好,真好還不如留着自己吃了。她都沒細看,小布袋扎結實了她才抱一會兒就扔給小二送蕭慶之了,她上哪知道茶好不好去。

她的話說得在理,蕭慶之聽了也只能自己想辦法去,不過一回頭看見她露出看戲的表情來,他又覺得不能看着正經的事主置身身外。蕭慶之一轉頭,朝舒公公望去:“舒公公,現在也只有玉壁姑娘見過那位老人家,陛下又發了話下來,身為臣子不能不儘力,還請舒公公將玉璧姑娘相借些時日,早早找着販茶的老人家才是正經。”

都把陛下抬出來了,舒公公怎麼可能說不借,二話沒說把出宮牌給了玉壁,又不免感嘆這丫頭也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不好。

一路上沉着張臉愈發不說話的玉壁這會兒心裡正在想,自己怎麼就這麼運氣不好。再一細想,自己打碰上這位開始,遇上的就沒一件好事。想她在宮裡平平安安待了這麼長時間,現在狀況頻出,這位得擔大部分責任。一得出這結論,玉壁就更不這位好臉色了,走在同一條路上都恨不能隔出個雙向四車道來。

見她不言語面色沉沉如水,蕭慶之也不招她,心裡卻挺樂呵,他明白得很,自己把這丫頭給招了。

“婢子就是在這見着那位賣茶的老人家的,想必晉城侯當時也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那位老人家的樣貌,婢子知道的跟您一樣多。”玉壁以出宮尋個有點余財的莊戶人家壯漢子為目標,別說像蕭慶之這樣的公侯之家,就是官宦人家她也沒想過,主要是她自己出身市井人家,她可不想到大戶人家伏低做小立規矩去。

正因為她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她對蕭慶之一直都是很坦然的,從來沒有想入非非過。最多感慨一句——這位真文弱,看着不像個行伍出身的。

自然,蕭慶之也沒多想,其實本來他差點就想入非非了,可那天的尷尬過後,他就打住了這些念頭。哪怕笑得再燦若白雪,這脾氣性子,也不似故人,再說,他還沒慘到要在旁人身上尋故人影子的程度。

“玉壁姑娘在這稍候,我與他們去四處問詢一番再說其他。”蕭慶之說完就把跟來的侍衛分排出去,自己則找了茶館的東家來問。不想,卻被小二告知,東家今日出門訪客,現在不在茶館裡。

玉壁和蕭慶之枯坐在茶館裡等侍衛探聽消息來回復,那自然是玉壁站着,蕭慶之坐着。蕭慶之倒是讓她坐了,可她就是不坐,還滿嘴的禮儀規矩謹小慎微,鬧得蕭慶之也沒了脾氣:“玉壁姑娘到邊上去就坐飲茶吧,這是外邊,再說也犯不上在我這立規矩,我又不是宮裡的親貴。”

得着這句話,玉璧才如蒙大赦,其實她早就想走人了,只是她到底是端人碗受人管的底層人士:“婢子謝晉城侯體諒。”

等她一走,蕭慶之才算舒坦了一點,他算明白了,這丫頭剛才故意跟他站個對臉,就是為了讓他不舒坦來的:“還當是個木訥謹小的,骨子裡這麼犯犟,就這樣也能在宮裡活下去?”

他可不知道,玉壁在宮裡多老實,老實得關起門來,除茶葉房裡的幾個和陳公公舒公公外,別人一概能不見就不見。就是有人來,她也只擺穩重識禮的范兒,要怪就怪蕭慶之惹了她,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不過一坐下來,玉壁就覺得自己做得不妥當了,默念了若干遍“我錯了”之後,沒事兒人一樣地該喝喝該吃吃,還想着以後只照準持禮以待,當個謹守規矩的宮女才是她的本份。

“玉壁姑娘,若方便的話請出來看看,看是不是街邊那位老人家。”侍衛在外邊喊道。

“找到了嗎?”玉壁打開門問道。

侍衛點頭道:“問過好些人才得了准信,現在就請玉壁姑娘去瞧了。”

蕭慶之的雅間才鄰街,所以她又只能到蕭慶之坐的那雅間里去,朝街面上一看,還真是那位。這可好,找到這位老人家事兒也就算了結了,蕭慶之不用再找她出來第二回:“正是,不過那位老人家不通官話,不妨叫了小二來,也省得語言不通。”

結果人一請上來,小二一聽也說不清楚這是哪個鄉間的土話,小二陣亡了,眾人也沒一個懂的。那老人家聽得懂一點官話,大致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可又溝通不了,等老人家一看到玉壁後立馬走上前去:“姐兒,姐兒......”

嘰哩咕嚕,又是說話又是比劃的好半天,玉璧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老人家說,要茶葉跟他走就可以了,只是出產不多,想要的話只怕得現采。”

春夏秋冬四季的茶葉各有風味,也不是非得春茶才行。蕭慶之聽了,讓幾名侍衛帶了銀錢一道跟着去,他則領着其他侍衛一道回行宮。本來按蕭慶之的意思人是他借的,自然要再去還,可玉壁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告辭,又甩出一堆虛白話來。

末了,蕭慶之在原地訕笑一聲,他這是招人嫌棄了呀......

嘁,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