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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東林和西南之間的黨爭愈演愈烈,已到了非黑既白的地步,慶幸的是蕭慶之如今已經不用早朝,而如蕭梁這般人物如何能不遊刃有餘。

四月初七,早朝甫開,便有西南士子慷慨上表:“微臣代千萬江南百姓上表,伏請陛下聖裁。”

操縱官員考核,這樣的事東林派系沒少干過,東林派系本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對於非東林一派的官員向來不給優評。這本來只是士林中事,不過東林派系在江南任免的官員太不得民心,西南一系年青氣盛,懷抱有為國為民大志向的士子被擠出江南這片肥沃之地。

東林派系把持江南的又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一顆老鼠屎都能壞一鍋粥,何況這是很多顆老鼠屎,江南這碗粥哪裡還喝得!

“西南隱然多年不發,今日為何敢提出此事來,難道真是逼急了狗咬人。”東林派系的官員此時心中都有這樣的想法。

卻沒料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蕭梁在背後一手操縱,拿東林壓西南,又拿西南來反打東林,這樣的事,也只有蕭梁才敢虎着膽子去做。

“陛下,此乃言污,江南官場數萬官員,雖不說個個都官清如水,卻也是勤政愛民......”東林士族自然不會坐着任由這髒水潑到頭頂上,這樣的髒水誰都頂不起。

淳慶帝冷眼旁觀,江南官場什麼樣子他心裡一清二楚,要說天怒人怨不至於,但勤政愛民就完全是狗屁都不通的話了。淳慶帝正想。今天這場面是不是也太小氣了些,蕭梁難道就這點動靜,不像他。

念頭還在淳慶帝腦子裡打轉,下邊西南一系獻上萬民書。還是萬民血書,這萬民書向來是個有水分的詞兒,但江南百姓這一回上的書卻有浩浩十數萬人。其中還不乏博學鴻儒。

一石激起千層浪,紅字白布觸目驚心,淳慶帝拍着御案大怒,這回是真怒:“朕一朝天子且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江南一地官員怎敢如此欺上瞞下,這是朕的過失啊,江南官場真已腐朽如斯?”

這個早朝不平靜。蕭慶之消息靈通,早朝一散,他就已經知道了朝上的消息。拿着筆杆子批了幾份文書後,才望着窗外的天光笑開來:“只怕在這裡也待不長了,陛下此番‘震怒’。總會有些應對,陛下八成要派太子去江南,我就是個隨駕的勞碌命。”

江南官場不作為成為,貪腐更是屢禁不絕,打前朝起就是這樣,也不是本朝才有的特例。要治自有辦法治,但是卻不好治,太子去了只怕就是塊明打明的牌子,暗地裡他蕭慶之這為臣子的。便是去做揮刀肅貪這般吃力不討好活計的不二人選。

“陛下,您這是要微臣做孤臣啊!”蕭慶之苦笑,他這些年見人就帶三分笑,好不容易誰見了他都有三分笑的時候,淳慶帝扔出一塊黃金牌子來,要麼一世榮華富貴位極人臣。要麼就反着來。

“可是,陛下,有些事微臣是不會去做的。”

下午放班後回到府里,玉璧正好下馬車,夫妻二人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似乎都不是太好看,蕭慶之率先問玉璧:“今兒怎麼了,誰又讓你不痛快了?”

撫平絳紅宮裝,玉璧輕嘆口氣,看向蕭慶之說:“我是替你不痛快,我知道你什麼都一清二楚,讓你坐到這位子上,只怕早就想到要讓你走這條路。”

玉璧是在宮裡聽說的,她原本不太明白給事中是個什麼樣的職位,可今天忽然聽曲公公說了幾句,原來御史、刑部、門下省坐一塊就是傳說中的“三司會審”。早朝上捅出這樣的事來,這三個衙門還有清閑,都得被淳慶帝派到江南去干臟活苦活。

“天下的差事要有人去辦,殿下不能把人得罪光了,這得罪人的事就只能我去替殿下辦,誰讓我與殿下情同手足。”人人都以為這是榮耀,誰又知道這榮耀是要拿相當代價去換才能得,蕭慶之說話間淡笑,語氣卻很無奈。

“要不你辭官吧,咱們去做平頭百姓,一世安安穩穩,也能算快意平生。”玉璧不太靠譜地提議道。

“也好,到時候我種菜你做飯,市井上擺個小攤代寫書信,或者教幾個頑童讀書便成生計。”蕭慶之本來只是應着玉璧一句玩笑,沒想到說完自己就沉默了,他玩笑說的話卻聽來如此具有誘惑力,比朝堂上的榮華富貴更動人心腸。

兩人手挽着手,玉璧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牽手處,她不能否認這一刻心裡是甜蜜的,再抬頭看向蕭慶之的臉,心知此生大概就這樣了,於無聲處聽驚雷,於無意處感真心,這是很好很好的:“要不開着茶館,憑着我們對茶的了解,沒道理開個茶館掙不來吃喝。”

微微側臉,蕭慶之似乎正在很認真地考慮開茶館的可能性:“在理,陛下說過,書乃聖賢事,茶乃雅事,都不算生意。再說,我連個秀才都不是,沒功名在身,做個商人也無不可。”

“誒,我說你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就一說你還當真了,你想走也得陛下放人啊。我看吶,就算你以後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陛下也要留你在京里養老,捨不得放你離開京城。”這樣深深的看重,有時候玉璧都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淳慶帝對蕭慶之有超越君臣的情意!

白她一眼,蕭慶之說:“是你起說起來的,到頭來反而不讓我想了。”

吐吐舌頭,這是向顧弘川學的,玉璧晃了晃他牽着自己的手說:“你要是去江南的話,可不可以帶上我,你可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京城,這可是個能吃人的地方!”

“此去江南就算事了,沒有幾年陛下也不會許我回京,此行既是考驗也是磨礪,輕易歸來不得。一去數年,陛下就算再愛喝你沏的茶,也不能讓我獨自就任。”蕭慶之在淳慶帝身邊比在蕭梁身邊還久,自小就揣測着聖意,現在不用揣測都大概能明白。

做武將時四海八關去歷練,做文官時自然也逃不開各處磨礪一途,須知陛下從來不會讓一個人平平順順地走到任何重要的職位上。江南文風鼎盛,不在江南文人中立足,未來天下的儒林領袖又怎麼能坐得穩當,自從做了本屆督考後,蕭慶之對去江南就已經有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而已。

“我覺得,不僅僅是考驗和磨礪,還是陛下在回護你。朝堂必有大亂,你去了江南,有陛下左膀右臂的姚清甫道台做靠山,你在江南就算有風有雨,也肯定能波瀾不驚。”玉璧通常不去思索這些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在淳慶帝御前,這些事想不知道都有點困難。

“你倒長見識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姚清甫只是一人一身,真有急事,那也遠水救不得近火。”說罷,蕭慶之伸手捏捏玉璧肉肉的臉,可歡喜可歡喜地說:“謝謝你為我擔憂,不過這些事還是留給我來操心吧,成天擔心這麼多事,小心長皺紋。”

推開蕭慶之的手,玉璧不滿地揉臉,瞪着他道:“好心當成驢肝肺,哼,不管你了。”

說完,玉璧大手大腳往前走,壓根不管蕭慶之在後邊兒樂成什麼樣。

沒過幾日,果然發下聖旨來,不是任命官職的聖旨,而是讓蕭慶之同刑部趙提司和御史台徐御史一道去江南。接到聖旨,蕭慶之倒還沒什麼想法,與他同為門下省給事中的張應淵卻做苦笑狀:“子云才來不久便接此差事,看來省部的事還得我一個人來辦,勞碌命啊!”

“與子潛兄共勉,我們都是勞碌命,此去江南是一條艱險的道路啊!不過給事中一事,我已與李侍中商談過,先提幾個人來,好幫襯着子潛兄處理公務,總不能我一去江南,便把事務都留你一人操勞。”蕭慶之放下聖旨,繼續處理公文。

一邊的張應淵看着搖頭復嘆氣,嘆氣又搖頭,平時總說蕭慶之好命,現在看來就是太好命了。張應淵對這位同僚印象十分好,辦事勤勉,沒有驕嬌之氣,不懂的肯問,懂的又能辦好,有他在公房這段時間,公務確實處理得更便利一些:“子云,此去江南多珍重,但有什麼事便寫書信來,我在京中也願幫襯一二。”

“子潛兄高誼。”

“蕭給事中,衙門外有您家中的女眷尋來,說是有事相談。”小吏抱着一堆公文進來,放下後才到蕭慶之那裡稟話。

擱筆在案上,蕭慶之合上一本奏章,問道:“卻不知是家母還是內子?”

“都不是,是位未出閣的小姐。”小吏頗為遲疑,以為是蕭慶之在外惹了什麼風流韻事,不過那位也太大膽了,居然敢找到衙門裡來,真是作死。

“去打發了,公務繁忙,若是家人便請放班後到家中來見,若不是自沒有見的必要。”蕭慶之略一思索就知道是什麼人這麼不懂分寸。

文若青......此女斷斷留不得,否則只會留成禍害!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