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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着玉璧一彎腰穿過幾株芙蓉花垂下的枝條便不見了身影,蕭慶之真想教訓她幾句,這丫頭招人恨時真是讓人恨不能咬死她。她倒是落落大方,大度無私了,卻不想想他一大男人,怎麼面對一個小姑娘,嗯,準確來說是個小婦人。

玉璧一走,薛甘霖的眉眼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這時候,蕭慶之想起玉璧一句話來:“你到底看上我哪兒了,我改還不成嗎?”

不過,到底是情況不同,終了,他也只能看着薛甘霖,持續表現出他溫淡有禮的一面:“薛姑娘,人生際遇本難以言喻,切莫終日縈懷,憑姑娘的資質,自會有良人相配。”

“謝謝侯爺,讓你費心了。”與蕭慶之眼睜睜看着玉璧從身邊逃開不同,薛甘霖是眼睜睜地看着蕭慶之與自己的距離近了,感覺卻愈發如隔天塹,似乎再也不能合攏到一起。

為什麼人心這麼易變,以為會執守一生的人,卻在轉瞬之間就掉轉頭去容寵無比地愛上另一個人。人總是在失去自己曾經得到過的時候發出這樣的感慨,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除了你爹媽沒辦法除外,沒有人會永遠在那裡等待着。

“薛姑娘,保重。”蕭慶之邁步就要走,他十成十確定,現在玉璧肯定在那裡看着,說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她的小心眼兒,大方勁一過八成就得犯酸。

見蕭慶之要轉身,薛甘霖急切地伸出手拉住了他,好不容易有個單獨相處說話的機會。她怎麼肯就這樣輕易錯失:“子云,我從不曾有一刻忘記過,你......你可不可以......”

話要這麼說下去,肯定要壞事。蕭慶之含笑收回衣袖,微微拉開一點距離,說道:“甘霖。不要自暴自棄,你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不要做讓自己都會後悔的事情。如今,你也看到了,玉璧是個好姑娘,雖非未必有傾城傾國的顏色,但卻是個暖人心的丫頭。人生路行至我這步田地。所求無非溫暖二字,若再添紛爭,求到的也將失去。”

但是,蕭慶之的話卻讓薛甘霖聽岔了意思,她以為蕭慶之和玉璧之前沒有情。所維繫的不過是蕭慶之在風波浪濤過後對平靜安寧人生的嚮往。因為玉璧是個讓人一看,就會甘平淡如飴的姑娘,所以薛甘霖誤會了:“可是,只求溫暖,是否會存有遺憾?”

“不,已經沒有遺憾了,此心溫暖如何能不喜歡。”說這句話時,蕭慶之能感覺得到,他臉上的表情定然是溫柔的。就如同很多次從玉璧的眼裡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樣,線條柔軟,眉眼舒展。

喜歡,這兩個字對這個輕易不言說愛的時代來說,便就是愛字。薛甘霖愣愣地看着,久久無言。到此怎麼能不明白,她已經在時光里失去了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只怪當初不曾好好珍惜過。

看着蕭慶之離去的背影,薛甘霖的內心如滾燙的火炭上澆了水,冒起滾滾濃煙,卻似乎依然難以澆熄心中的烈火。這把火,或許很快就將把薛甘霖燒成灰燼。

蕭慶之找到玉璧時,玉璧正在那兒跟人繪聲繪色地說“晉城侯下廚二三事”,起先他還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只當是玉璧當著所有人誇獎他是個好夫君。不過,聽到後來不對味兒了,什麼叫笨手笨腳,什麼叫自吹自擂,什麼又叫做其實水平也就那麼回事!

“咳!”蕭慶之看着玉璧重重咳嗽一聲,見她臉上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蕭侯爺終於很幼稚地認為自己找回了場子。隨即笑眯眯走到玉璧身邊,接受一眾大姑娘小媳婦們仰慕欣賞感慨的眼神:“別學她,她就是屬猴的,有竿兒就敢往上爬,渾不怕跌慘了。”

“蕭侯爺,真沒想到您私底下這般可親可愛。”

蕭侯爺臉黑了紅,紅了黑,有形容一男人可愛的嗎?這姑娘誰家的,真不會說話!

另一位官員女眷跟着開口:“蕭侯爺,是蕭家的人都這樣知冷知熱么,要真是這樣,我娘家有個妹子,正當出嫁的年齡,蕭侯爺可得幫着說合說合。”

不好意思,按玉璧的說法,他是蕭家的奇葩,還想找一個他這麼奇葩的,很不容易。

接着,有個小姑娘捧着花兒一樣的臉龐,痴痴迷迷地說:“蕭侯爺,能嫁您這麼一位夫君,侯夫人好有福氣,真是讓人羨慕呀。”

這話很正確,小姑娘很有眼光嘛。得瑟地看看玉璧,卻見玉璧一個勁翻白眼,蕭侯爺輕哼一聲,暗道:真是個不識貨的丫頭。

“大家可別再誇了,再誇下去,日後他准得拿你們說過的話來擠兌我,說我有眼不識金鑲玉之類的話。男人呀,得誇,但不能誇過了,誇過了他說不定連回家的路都找不着。”玉璧倒不介意秀一秀恩愛,讓遠遠看着的薛甘霖薛姑娘看看,這樣一樁姻緣,破壞了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在玉璧和蕭慶之秀恩愛的時候,太子顧弘承正繞着路彎過為,竟和在花樹後邊站着的薛甘霖撞個正着。顧弘承當然認得薛甘霖,當年為他選妃的時候,薛甘霖也在列,只是最後沒有選上。憑着薛氏的出身,如果入選就是正妃,顧弘承也不記得當時什麼情況了,只大約有個印象,似乎薛氏女的身上有什麼不討喜的脾性。

再見到薛甘霖,此女又重新是待嫁之身,顧弘承如今閱歷大增,看一眼就琢磨出來了,薛甘霖眼裡有種名作妄念的東西在流轉。薛甘霖明顯還認得他,一見到立馬驚驚慌慌地拜行大禮,顧弘承連連擺手道:“薛姑娘不必多禮。”

“太子殿下,您因何在此處?”薛甘霖對太子也沒什麼想法,她的妄念只不過是因為看蕭慶之還沒來得及收斂起來。

“三司會審,我來做個監督。薛姑娘,好好過日子,不要想太多,需知得未必是福,失未必是禍。”顧弘承身上有一些來自淳慶帝的體恤之情,如果心情不錯,通常很願意關照幾句,哪怕是相對來說陌生的人。

被顧弘承一句溫言寬慰來,薛甘霖心情倒真平坦一些,又是躬身致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民女省得。”

沖薛甘霖點點頭,顧弘承遂舉步走了,步下台階越過芙蓉花樹走向那對招人羨慕妒忌恨的夫妻:“子云,我看你們夫婦二人既不是來賞花的,也不是來看人的,是來被看的!”

“見笑見笑。”蕭慶之尷尬地拉着玉璧從人群里走出來,心裡琢磨,剛才那樣的場面,不覺得不妥當,反而心裡倍加歡快,好像真的被玉璧拐到坑裡去了,又幼稚又傻。

“陳尚令,父皇若知道好好的社稷良臣,被你使喚作廚子,定要降罪於你。”顧弘承也認為,是玉璧把個能臣幹將變成了又傻又容易滿足的小兒郎,陳尚令看來能耐也不小呀。

從芙蓉園出來,太子由侍衛陪同去行宮,太子大約是想着行宮無比宮蕩蕩,就問了蕭慶之一句:“子云,你要是住客棧的話,不如到行宮來暫歇幾日,總比住客棧要舒心安全得多。”

蕭慶之想想,自己來總要抽空辦一些事,也不能時時顧到玉璧的安危,能住在行宮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臣便欣然從命了。”

“周氏也來了,玉璧可以跟周氏多親近親近。”周氏的娘家就是薛甘霖以前的婆家,這層關係顧弘承一想到,都覺得有點詭異。周家人對薛甘霖意見很大,他也沒少聽見風言風語,要讓周氏知道薛甘霖在越州,只怕薛甘霖的小日子就要不好過了。

“是,殿下。”玉璧倒不清楚周氏的事,太子妃從前在宮裡也見過幾回,沒什麼太深的印象,只記得是個很溫柔綽約的女子,雍容而大度,像一朵玉雕珠簇而成的牡丹花,確實很有未來國母的風範。

其實,如果顧弘承說清楚周氏和薛甘霖之間的這層關係,玉璧是不會在周氏面前說起今天的賞花會。她本來就和太子妃沒什麼可說的,於是就湊趣說起賞花園了,還沒特意提薛甘霖的事,只是重點說“晉城侯下廚二三事”。結果,不經意地就提到一句薛甘霖,然後悲劇就發生了......

“薛氏女?陳尚令說的是越王妃嗎?”周氏在太子面前倒從沒提過周家和薛甘霖之間的糾葛,太子有自己的消息來路,這樣的事,周氏怎麼會在太子面前說起,難道她會嫌自家不夠丟人。

玉璧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自然搖頭說:“不是,越王妃自然是稱王妃,薛氏女說的是薛家長女名作甘霖,太子妃可認得。”

本來是想,都是京中大姓,肯定有來往,可沒想到周氏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可能不認得,可能陳尚令對京里的事不太清楚,薛氏女上個月還是我娘家的嫂嫂。”

啊!怎麼可以這麼巧......

糟了,她剛才實在應該老實坐着喝喝茶,不咸不淡地聊幾句天,然後走人,試圖熱情一點,就招來了這破事兒。

蕭慶之知道了,會不會認為她是故意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