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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個城市規劃,專業畢業的學生,到古代之後,玉璧一直覺得自己二十幾年的讀書生涯全白白浪費了。直到她準備規劃茶館了,才想起自己還選上過建築學的相關課程,雖然比不上專業課那麼精通,但裝修個茶館不算太大問題。

其實她也就一個想法,要開闊,她對這時代小窗小門實在煩了,如果能有玻璃,做個大大的玻璃幕牆,那該有多好。遙想着玻璃,可憐她那點可憐的理科知識早還給老師了。現在給她點兒鋼筋水泥她倒能指揮着人去修橋鋪路蓋房子,可她確實沒能耐做出玻璃來。

時漸入夏,吳州街道上的行人們身上衣裳漸薄,蕭慶之走南闖北,對這樣的天氣倒是能夠適應。反觀玉璧,對吳州這悶濕的天實在有些受不了,就算前後兩輩子都算南方人,可大多時候都在北方,對這樣的天氣真的沒一點抵抗力。

街道上的柳樹被雨沖刷得一片新綠喜人,玉璧在傘下搖頭鬱悶地說:“這雨要是再落下去,我就要發霉了!”撐着傘,蕭慶之拽着她繞過一灘積水後說道:“剛才看院子的時候不是還很精神,怎麼這會兒就沒氣勁了。”“要huā銀子的,當然得打起精神來看,唉,怎麼老下雨,什麼破天氣。”玉璧長嘆一聲,隨着蕭慶之一道登上巷口等候着的馬車。

上了馬車走出去一段路後,玉璧才覺出蕭慶之的神色不對,皺眉凝神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等待什麼。她輕輕拽了拽他的袍子,低聲問道:“怎麼了?”

沖玉璧擺手,示意她噤聲,蕭慶之忽地腦袋一轉,看向右側車窗:“有埋伏,令武......”“侯爺,您小心。”馬車外,作車夫打扮的令武應聲停下馬車,然後抽出懷中的劍嚴陣以待。

“看來張士廷的事,確實觸動了某些人,他們倒是能等,現在才出手。”蕭慶之說罷,也取出劍來,這段時間他出入一直隨身帶劍,就是為了防備這樣的時候。不過,他倒真沒想到,這群人這麼大膽,竟然都不在夜裡遮掩一下行跡來,而是大白天戴着斗笠在雨里埋伏。

正是因為這場雨,遮掩了一部分聲音,所以蕭慶之到這會兒才發現,否則以他的功力,怎麼會中這樣低級的埋伏。

“麻煩嗎?”玉璧倒不至於慌張,她對死亡這樣的東西,真的還沒有過概念。

沖她一笑,蕭慶之道:“有點麻煩,但不是什麼大事,你待在馬車上不要動,拉車的是戰馬,等閑的刀兵它不會畏懼,現在車裡很安全。你放心,凡事有我,不會出事的。”

安慰完,蕭慶之也下了馬車,這駕馬車是特製的,門窗一關上,基本就是刀箭不入,就算放火燒,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燒着的。從外面關上馬車的門窗,蕭慶之和令武並肩站着,令武神色肅然地道:“侯爺,來的是幾個硬茬兒,您小心些。”“顧好自己。”蕭慶之話音剛落,幾個戴着斗笠的勁裝漢子就一個個破雨而來,在雨幕之中,長劍如練在雨幕里划出一道道銀光。蕭慶之橫劍於胸,全然不見懼色。

對於他來說,仗劍江湖,馳騁沙場才是真正的舞台,千軍萬馬之中都能來去自如,又怎麼會對眼前的場面有絲毫擔憂。

透過縫隙,玉璧看着外面的情形,蕭慶之執劍而立的背影讓她差點想端盆瓜子來磕,眼前的場景多麼像武俠片兒。可是,這明明是穿越劇好不好,怎麼一瞬間就武俠片了呢,這個值得深思啊!

雨里,劍尖穿過雨水而來,雨在劍身上濺起水huā,場景無比唯美,只是刀光劍影之中,怎麼看都是危險重重:“蕭慶之,你可不能死啊,霉婦可不是什麼好職業。”她剛想完,蕭慶之就動了,手裡的劍仿如千萬枝柳條在風中搖擺一般,又像是被風吹得凌亂的雨線,行蹤無定,飄忽無跡。如果不是生死關頭,玉璧真想拍手叫好,可這時只剩下緊張。

“春潮劍!”戴斗笠的漢子里,有一人喊出聲來,聽聲音像是被掐了脖子,話語里滿是驚訝。

“認得它的人不多,想必六年前我們曾在京城武舉上碰過面。”

蕭慶之一邊說話一邊揮動着手中的劍,劍招依然犀利,並不因為有人認出來而有絲毫減弱。

“有幸同場競技,只是你我雲泥有別,今日卻又殊死之爭,終是無緣法。”與蕭慶之纏鬥的人也沒有任何停滯,語氣里有千萬分的嘆息與遺憾。

蕭慶之執劍一個漂亮的轉身,足尖點地,整個人如同雁子一般躍起幾丈後,執劍落下,劍尖堪堪抵在那人的眉心:“你輸了!我也不問是誰派你們來的,這種事,心知肚明就算了,我不傷你,你回去告訴請你來殺我的人。我蕭慶之不是誰都能殺得死的!”

那人收起劍,輕聲一嘆,道:“我輸了,你的話我必會代為轉達。”但是,說話的人收劍轉身,剩下的幾個戴斗笠的漢子卻沒有收劍走人,而是更加猛烈地招數一一使出來,看樣子是要不死不休。令武也不是吃素的,與蕭慶之一道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把幾個戴斗笠的漢子打趴下。

也是令武一直守着馬車不讓戴斗笠的漢子靠近,否則,玉璧就危險了。

好在令武和蕭慶之功夫確實不錯,幾十個回合後,蕭慶之就着雨水衝去劍身上的血痕,由着戴斗笠的漢子們扶着走遠。

令武身上也掛了彩,簧慶之身上也有幾處劍傷正在淌着血:“很奇怪啊!”“是。”“看來是想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玉璧在車上也覺得奇怪,這裡離吳州慎刑司只隔着一條街,按說現在早該有人出來查看了:“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蕭慶之,你該奇怪的是為什麼刑部沒派人出來查看,這樣的打殺聲,隔好幾條街也該聽見了。”“只怕,趙提刑那邊也出了狀況,趙提刑倒不要緊,令武,你送夫人回府,婁去看徐御史。”蕭慶之正待要走,令武卻攔住了他。

“侯爺,徐御史那裡我去便可,侯爺和夫人速速回府。”

雨中,令武攀上牆頭,幾個縱躍便不見了身影,蕭慶之凝神望了幾眼,收劍還鞘:“玉璧,關上車門,我們先回府。”

不想,就在他拉起韁繩時,一隻柔軟溫暖的小手伸過來:“你受傷了,歇着吧,駕車我也會。”一回頭,蕭慶之就看到了玉璧的臉,在陰雲密雨的天氣里,看起來分外白暫乾淨,蕭慶之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道:“不礙事,坐好。”“蕭慶之,你就是這時候還要逞強,這裡只有你和我了,傷得這麼重,何必再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呢?”玉璧定定地看着蕭慶之,風雨在側天在上,她敢賭咒,蕭慶之這個人,哪怕是跟她說得好好的,心扉也從來沒向她敝開過。

但是,這種是不是單方面的,她連自己的心扉都不曾向蕭慶之敝開,又怎麼敢奢求這個人向她敝開心扉。

或許真是傷得嚴重了,蕭慶之嘴角頻了幾顫,然後側臉看向巷道上高高濺起的水huā,嘴邊有笑,卻是帶着幾分蕭瑟的:“我只有一個人。

馬車緩緩開動,走出巷子後左拐,蕭慶之把馬車催得飛速行駛起來,直到這時,他的臉色還是如刀削斧鑿一般的冷硬:“那年我不滿十歲,在山上撤了歡回家,父親指着一個人跟我說,你跟他走,你的天地不在這裡。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怎麼回事,稀里糊塗地就跟着姚師傅到了京城,一路上,不管我怎麼反抗掙扎,姚師傅都只反反覆復跟我說一句話,從此以後你只有一個人,你已經肆意放縱了十年,足夠了。”“後來到宮裡,太子視若手足,陛下視若己出,於是拋卻了姚師傅的話,再後來九死一生,終於明白了姚師傅那句話的意思。”雨越下越大,蕭慶之的聲音越來越小,玉璧只能緊緊貼着他才能把話聽清楚,只聽他說:“也想過放縱自己墮落下去,但我連墮落的資格都沒有,要麼長成旁人所期待的樣子,要麼死......”

講起這些來時,蕭慶之的語氣十分漠然,但玉璧聽着卻似乎能感覺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一個人在宮廷裡面對隨時被拋棄然後死亡的情況。他一邊恐懼,一邊埋怨又思念家裡的父母親人,還要努力武裝自己,讓自己成為淳慶帝所期望的社稷良臣。

甚至,他還不能怨恨,淳慶帝對他不好么,不,很好,蕭粱對他不好么,不,也很好。他們能給他的東西,從來不少給,獨獨不能給的就是保護傘,一路鮮huā荊棘,他都必需一個人走過去。

這樣的成長曆程,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

誰家的爹是這麼狠心的,淳慶帝的所作所為玉璧可以理解,但是蕭粱和蕭張氏的作為,她一直不能理解,誰家的親兒子都不是這樣長大的!

其實,蕭慶之心底對淳慶帝是有恨的吧,要不,不會選擇投筆從戎。

“蕭慶之,我能給你的不多,但有一樣可以保證,我不會半路扔下你,只要你不扔下我。”

蕭慶之回頭,沖玉璧笑,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說道:“我也不會扔下你。”

嗯,這天地間,不再是只有一個人,雖然多的是個需要他去做保護傘關照的,但有這麼一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