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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天在御書房裡,淳慶帝曾經說過“江南你也不要再去

了”的話,但是就算是淳慶帝那也不能朝令夕改,所以一任三年

的吳州府知府,蕭慶之還得繼續當下去。經此一事,淳慶帝對蕭

慶之更溫和,甚至可以看得出更加喜歡了,但是卻似乎不再是那

么器重。

就像是顧弘承,淳慶帝一直認為這是個好兒子,但不怎麼看

好這個兒子做皇帝的前景。蕭慶之也一樣,淳慶帝私心底喜歡這

樣重情重義的孩子,但做為一個臣子,他做的似乎就處處漏洞了

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朝氣,淳慶帝覺得還是應該觀望一下,

如果少年時胸中一點熱血沒有,老成得跟那些老朽一樣,那反倒

應該心懷不安。

“若不奉召再歸京城,朕要治你的罪。”淳慶帝看着蕭慶之

唇紅齒白地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心生感嘆,這孩子越長越好了

,江南的水果然養人,把個炭頭都養成了玉面郎君。

“是,陛下。陛下,殿下......”

“再說朕就留下你讓你去東宮陪太子禁足。”淳慶帝滿面笑

意,語調卻涼冰冰的。

見狀,蕭慶之趕緊深深一禮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和玉璧一

道騎馬奔遠了。輕車簡騎的來,輕車簡騎的回,本來玉璧說走陸

路。但是蕭慶之卻堅持走水路:“走水路輕便一些,暈船症好像

也不是那麼嚴重了。”

於是一行人又上了船,這回卻在出京後轉了個彎,向著另一

條水域去了。問明了船家才知道。要繞吉水經琴山。玉璧得到答

案後,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明明有船可以直到吳州。而且還不

用繞道,為什麼蕭慶之卻挑了這艘船繞這麼大個彎子?

“你有陰謀。”站在船頭,玉璧這麼跟蕭慶之說道。

“過幾天就是子和生辰,去看看他罷了,能有什麼陰謀。”

蕭應之在福田做縣令,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福田縣地處山區。書

信來往不方便,蕭慶之這回也是一時念起。

一聽是去看蕭應之,玉璧就不說話了,這傢伙真是百折不饒

,就算被蕭張氏嫌棄成這樣。就算是大約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照

樣是那麼的熱愛着這家人。到福田縣外的碼頭下船,令武先去縣

衙送信,玉璧和蕭慶之則領着儉書和桑兒慢慢走。

一路上倒真是見民風淳樸,但百姓的生活苦得可見一斑,這

時不是農忙時節,大部分百姓都在屋裡做着手工活計,或紡紗或

織布,男人或打鐵或做木工活。都是勤勞而淳樸的勞苦大眾。福

田縣處江南西道邊陲,深山老林縱橫交錯,從碼頭到縣上走路得

大半天,騎馬也得一個時辰往上。

“窮山惡水啊!”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其實也不可一概而

論,普通的底層老百姓。又能刁到哪裡去。只要你不觸犯他們生

的權利,他們都是很好說話的。

路上,碰上大人小孩兒大多衣不蔽體,像看外星人一樣圍觀

着他們四個人,蕭慶之竟站着看了半晌:“我小時候大抵也這樣

,泥猴似的,家裡也不給穿太好的衣裳,穿了出去也是渾身破爛

沾滿泥漿子回來。那時候,不知道叫憂慮,更不知道這世間有多

大,只知道滿山遍野瞎樂。”

原來是想起自己小時候了,玉璧還以為這位犯了聖人癖,結

果人家根本想的不是一回事:“我還以為你是憐憫他們生活不易

,正要做散財童子呢。”

卻見蕭慶之望着一群正在拿雜草織昆蟲的小孩兒,笑道:“

一時散財,只能讓他們心生僥倖,說到底這是子和的責任吶。”

“罷了,你不散財,我散。桑兒,桔子糖還有沒有,讓他們

別圍着看了,一人發幾顆讓他們趕緊回家去,難道真要跟着我們

馬後邊到縣城去。”玉璧說完就讓桑兒去那不多的行李里把桔子

糖拿出來,這是在京城街上買的,當時看着新鮮,隨手買了點在

路上當零嘴吃。不過太甜了,後來給誰誰都不愛,想來孩子們會

很喜歡。

桑兒拿着一小袋子糖去發,小孩兒們一捅而上,倒也不搶,

拿了糖就歡天喜地離開,也不見誰多要。得了糖果,有往嘴巴里

塞的,也有往口袋裡揣的,吃了糖的孩子一臉滿足和高興,把糖

揣在口袋裡的則大多快步跑走了。

不一會兒,一小袋桔子糖就發光了,桑兒把裝糖的袋子和最

後一粒糖都給了墜在後邊怯怯地不敢上前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跟

着桑兒走了幾步,沒過多會兒就被一個婦人跑上前來抱回去了,

還向桑兒道了聲謝。

玉璧和蕭慶之相視而笑,正要走,卻忽然聽得一陣急促的馬

蹄聲響起,那原本抱了小姑娘走的婦人又急急忙忙地走上前來,

用福田話夾着少許只能猜出內容的官話慌慌張張地跟他們說著什

么。鬧了半天都沒誰明白,還是蕭慶之看到家家都在關門閉戶問

道:“大嫂,可是有盜匪要來?”

那婦人趕緊點頭,又沖他們指了指自己家,一行人心領神會

趕緊牽上車馬進去。婦人剛把門窗關嚴實,外邊的馬蹄聲就近了

,大家在屋裡大氣也不敢喘。蕭慶之和儉書一個站在門邊。一個

站在窗邊,玉璧則和幾個大大小小的女子在後頭站着,一個個如

臨大敵。

“屋頭的人聽到,早說要納平安錢。某家兄弟要得不多,算

是給鄉親們留了條活路。不過,要是一不交。二不交,三還是不

交,那某家兄弟就不客氣了。某家兄弟在這等一刻鐘,要是冒得

人出來,那殺人放火的事,某家兄弟也不是不敢做。”喊話的漢

子,半是官話。半是福田縣土話,明顯不是本地人,土話學得不

怎麼地道,倒是官話很地道。

玉璧在屋裡睜大眼睛,心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土匪。玉璧

和桑兒倒還好,兩個男人也只是臉色難看一點。卻苦了那婦人和

小姑娘,抱在一起涕淚橫飛,母女兩哭得好不凄慘:“不要出聲

,剛才進門前我已經替你家把鎖上好了,應該不會有事。”

原本儉書是好心安慰,但母女倆一聽,更加哭得傷心了。玉

璧湊上去,細聲細氣地問道:“大嫂。你放心,有我們在,不會

出事的。”

但那母女倆還是啜泣着,一個賽一個的傷心。在母女倆的哭

聲里,蕭慶之側耳聽着屋外的動靜,他雖然不是什麼大聖大賢。

但真讓他看着這群人殺人放火,那也不可能。門邊的儉書看了眼

自家侯爺,輕聲道:“侯爺,不要衝動,他們有幾十人,光憑我

們會有損傷。”

“我們不能動手,我們打完甩手就可以走,來日他們會報復

到這裡的鄉民身上。”蕭慶之未嘗沒有想過殺出門去,但這念頭

剛升起就被掐了下去:“儉書,你在這裡護着他們,我去跟他們

說幾句。”

“侯爺,你不能這麼衝動。”儉書忙要去攔,但他的武功也

就是花拳繡腿而已,哪裡攔得住蕭慶之。

玉璧也想攔,其實他們不出面就是了,讓這位大嫂捧了銀錢

去,先渡過眼前。回頭去了縣城再讓蕭應之帶得兵來把這群土匪

給滅了就行,哪裡用得着以身試險。可她也來不及攔蕭慶之,蕭

慶之到底是軍中的熱血兒郎呀!

不過,蕭慶之要沒有把握不可能出去。

“喲,出來個小白臉,一人五十個大子兒,趕緊交上來。”

領頭的粗漢子原本還小心防着,一看蕭慶之穿着襦衫,看起來文

文秀秀的就笑出來。

“聽口音兄台關西人,關西當地都是軍中後裔,想必你父輩

祖輩扛過刀劍上過戰場,說不定還立過軍功。兄台既然有這樣的

出身,為什麼還要做這有今生沒來世行當。”蕭慶之問道。

“還是個熟門熟路的,得,你就不用交了。”領頭的漢子見

蕭慶之一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樣,心裡直犯嘀咕,於是就搶

先免了這白臉書生的平安錢。

“我在關西營里待過四年,我知道你是誰。”蕭慶之說完走

近前,騎在馬上的土匪們個個嚴神戒備,三十步開外,蕭慶之停

下,沖那領頭的漢子說:“沈大成,還認得我嗎?”

“侯......侯爺。”

“很好,看來還認得。”

“侯爺......看什麼看,還不快把刀收起來,別惹侯爺笑話了

。”沈大成翻身下馬,走到蕭慶之面前行禮,然後恭敬地站在一

邊:“侯爺,您老怎麼到福田來了。”

“我若不來,怎麼知道你居然做起佔山為王的勾當來了。”

蕭慶之冷冰冰地看着沈大成。

好半會兒,沈大成才帶着哭腔地說:“侯爺,小的才上山三

天,要不是被人一夥強盜搶了盤纏,小的哪裡會做這勾當。小的

也不知道小的居然這麼倒霉,還沒開張就遇上了侯爺您老人家。

看了沈大成許久,蕭慶之才確定沈大成說的是實話:“很好

,那就還有得救。”

......

這結果,真意外。

更意外的是,沈大成身上居然帶着件東西,還是當年沈大成

在蕭慶之帳下做先鋒時,蕭慶之賞給他的。

“玉凰。”

“是,玉凰。”

“你幹嘛非要從沈大成身上要回來,怕他將來再混不下去給

你當了?”

“不是,玉璧,這是陛下的東西。如果我沒記錯,不是陛下

賞賜給我的,是父親給我的。這樣的東西,陛下也不會賞給父親

,這......這是陛下的定情信物。”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