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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0-06

蒹葭的手發涼,雲卿的手卻溫熱,突然一陣夜風從未關緊的窗戶里漏過來,輕易就吹滅了蠟燭。雲卿聽見自己聲音飄渺,恍然若夢:“想啊,我很想他……”

蒹葭倒退半步,茫然說:“小姐……為、為什麼呢?那個人他明明就、就……”

雲卿本頭腦清醒,可是夜色繚亂,燈火搖曳,蒹葭的聲音亦帶着飄渺,讓她覺得周遭虛幻迷亂,彷彿置身夢境般不真實。

雲卿回身看着那一處昏黃燈火,終是嘆:“夜涼了,回家吧!”

次日清早,宋長庚早早地登門造訪。

“雲姑娘像是沒睡好。”長庚見了禮,半低着頭沉靜笑說。

雲卿不在意地打了個呵欠,隨手拿起茶盞刮著茶斂眉說:“昨兒受了驚,難免睡不安穩。”

長庚忙道:“昨兒老爺進門時咱們幾個原是看見了的,但我家爺說既然難逃一試,不如暫且觀望,所以……”

雲卿也不說什麼,繼續慢吞吞喝着茶等長庚開口。

“此番前來叨擾有三件事要轉達。一是蘇記的事,望雲姑娘加快步伐;二是蔣少爺和雲姑娘您姑姑的事,懇請雲姑娘您慎重考慮;三是……”

“三是什麼?”

長庚牽起一線微笑,恭謙地道:“爺說,他年底回來。”

雲卿手上一個不穩熱茶潑濺出許多,她顧不得擦拭脫口問:“他又出門了?”

長庚亦是無奈,沉聲道:“昨兒半夜三更時在全馥芬醒來,喝了一杯冷茶裹了一件舊袍子便匆忙離開了,連傷口的葯都沒來得及換。”

雲卿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一撞一撞的疼,她幾度欲言又止,最後竟失態道:“你怎麼不勸勸他呢?你——”

長庚只是苦笑道:“哪裡勸得動呢,好看:。只怕這物華城裡,爺也只肯聽雲姑娘你的話了,只可惜爺走的太過匆忙,來不及聽雲姑娘一勸。”

雲卿若有所失,喝茶的心勁兒也沒了,蹙眉惱了半天,也不知是惱什麼,最後一晃神兒竟看到長庚還在跟前杵着,心下一急便道:“你怎麼也不跟上照料着?他身邊兒可帶了人了?是細心的人么?拿了葯了嗎?”

“孤身上路,”長庚坦白說,“此去一別五十多日,爺是生怕雲姑娘你有什麼閃失,所以昨晚臨走還特特叮囑讓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雲卿聞言一愣,半晌才搖頭輕笑起來,嘆口氣說:“跟上他,告訴他我不會有事的,讓他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會把這裡的事全都處理好了……等他回來……”

長庚聞言面露喜色,如釋重負地點頭說:“多謝雲姑娘,有這句話,怕是再重的傷再累的事爺也甘之如飴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雲卿也知曉是沒有退路了。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成親是兩個家族的事,如果一件事恰好合適,那麼何必再追究各種細節,她又不是來物華城遊山玩水覓夫郎的。

現如今已經十一月初了,約莫兩個月的時間慕垂涼就會回來,在他回來之前,手頭三件事必須得打點妥帖了——蘇家,蔣家,裴家。

第一件事自然是送蘇二太太離開嵐園。慕垂涼既然交代了要她面對蘇記時殺伐果斷,那麼讓二太太和小雀兒繼續住在這裡便不大合適。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她出門的時候反而多,二太太偶爾和她姑姑聊一聊,大半時間都在屋裡陪她的女兒小雀兒,倒是小雀兒雲卿這次一眼都未曾瞧見。

“多謝你雲卿,”二太太聞言吩咐下人收拾東西,自己拉着雲卿的手說,“你對我和小雀兒的照拂,我們母女謹記在心,此生若有機會定當好好報答。”

雲卿忙道:“二太太這是哪裡的話,蘇記那邊……我原也是存了私心的。”

二太太笑着搖頭:“可是接我們來嵐園這個世外桃源躲避風雨,你本不必這麼做的。不論你存的什麼心思,始終是我得了好處,我哪裡不該感謝你。”

雲卿心中微微一滯,一個人的身影一閃而過,二太太是聰慧女子,見狀便問:“雲卿,你這年歲,說是大人么也還小,說是小孩子卻也什麼都懂了。你當明白,很多時候要較真兒要算計,可也有時候,難得糊塗呢。”

雲卿笑着搖頭道:“我糊塗不起來,我心裡頭明白,他也不過是選了個最合適的而已。”

二太太分明好奇,但到底是未曾多問。雲卿知自己說漏了嘴,因而也慶幸二太太不是話多的人。知道裴子曜和蔣寬定然還在前門候着,她親自從後門將蘇二太太的馬車送到了她的娘家柳氏紙坊,眼見着她們進去了才回來。

那之後雲卿直接折回嵐園,安安分分在園子里待了七八日。

第一件事,她親自寫了一封信託嵐園總管商陸送到她的師傅裴二爺手中。不管是她還是雲湄都是沒有娘家的人,若要風風光光不低人一等地出嫁,也只有叨擾裴二爺坐鎮了。更何況她跟慕垂涼的事又怎能不告訴師傅一聲。

第二件事,雲卿差人打探了蘇行畚的行蹤。原來蘇行畚早就偷偷地潛回物華城了,現如今就在蘇記二樓一間存放紙張的小房間里躲着。據說這件事連蘇老爺都不知道,雲卿一聽倒笑了,若是知道,怕是親爹也容不下這樣的兒子。

第三件事,差人分別給曹致衎和孫成帶話兒,告訴他們,可以準備出場了。他們兩個才是壓垮蘇記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了七八日後,雲卿衣着光鮮地再度出門,其他書友正在看:。當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候在門外的裴子曜和蔣寬,裴子曜的臉色越發蒼白灰暗了,雲卿從他身上丁點兒看不出往日里玉樹臨風的影子,可是蔣寬卸下了那份不羈,反倒沉穩地像個成熟的男子漢了。

“停轎。”

裴子曜和蔣寬皆是一凜——她可從沒停下跟他們說過話。

雲卿下了轎子。

“裴子曜,我最後一次跟你說,不要再來了。你很清楚你繼續拿我做借口拖着和葉家的婚事會給我帶來多大麻煩,你何必害我呢?蔣寬,借一步說話!”

雲卿不再給裴子曜說話的機會,直接將蔣寬請到了不遠處一叢花木下。蔣寬收斂了孩子氣的模樣,叫雲卿覺得有幾分生疏,但好在那雙眼睛還是純然的黑色,帶着篤定與堅毅,還有幾分往日里蔣寬的影子。

“我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我跟家裡人說過了,我蔣寬娶妻,誰都不可以干涉!”

他姿態着實昂揚,雲卿蹙眉看了半晌,一腳踢過去小聲說:“誰跟你說這個!”

“啊?啊……”蔣寬“啊”了兩聲,愣在原地。

見裴子曜等人聞聲回頭,雲卿拖着蔣寬往花木伸出走了兩步,惡狠狠說:“你真要娶我姑姑?”

“當然,我第一次看見雲湄,就覺得她——”

“好好說話!”又是一腳。

“哎喲雲卿,你踢輕點兒!”蔣寬齜牙咧嘴,暴漏本性說,“那是自然,不娶雲湄難不成娶你啊!”

雲卿挑眉威脅,蔣寬趕緊作揖說:“得,你饒了我吧!雲湄不見我,已經夠我受的了……要不雲卿,你讓我再進一次嵐園?一次就好,真的,一次就好!”

雲卿琢磨着措辭,有點兒沒底氣地說:“那蘇行畚說你看上我姑姑是……是覬覦我姑姑美貌……”

“這你也信?”蔣寬當即漲紅了臉,急急忙忙地分辨,“我以前是、是不太好,可雲湄不一樣,我是真心娶雲湄為妻的,我跟家裡人都說過了,而且自遇見雲湄以來我就沒去過那種地方,只要雲湄跟了我,以後我也不會有別的女人,我跟老天爺發毒誓!”

說完竟然真的做了賭咒的姿態。雲卿一臉嫌棄地看着他說:“你發啊,發個最毒的,就是哪天毒誓應驗你天打雷劈了,我也眉頭都不皺地給你上墳,哼!”

蔣寬嘴角一個抽搐,一臉僵硬地看雲卿說:“那你,你到底是——”

“我來告訴你一聲,只要我姑姑答應,我就絕不會攔着。可你天天在嵐園外頭候着也不是個事兒,我姑姑她不常出門,況且你死纏爛打的她反倒會被你嚇着。我琢磨着你還不如早些回家正經做買賣,等存了銀子,也等我師傅回來了,你三媒六聘過來提親。只要我姑姑點頭,我親自送她上花轎,但若是我姑姑搖頭,你以後不得像現在這樣死纏着不放。”

蔣寬多聽一句臉色便深沉一分,到最後又恢復先前一本正經之態,雲卿生怕他想不通透,但再多的提點也只能到此為止。果然蔣寬低着頭自嘲地笑說:“我以為你是來幫我的呢,還是要趕我走啊……”

雲卿無奈,這挺聰明一人怎麼到這事兒上就這麼犯木呢?她卯足了勁兒狠狠一腳踢到蔣寬小腿上,眼見着蔣寬低嚎一聲當即捂住痛處,雲卿叉了腰嫌棄地數落他:“你個獃子,要不是為的幫你我費這麼大心思幹嘛?你曉不曉得你的身份吶?蔣大少爺,你將來是要接管蔣家的,你們家哪容得下我姑姑這等身份的人進門為正?你不自己做買賣存些銀子,將來養不養得起我姑姑還是二話呢!天天候在這兒有什麼用,天上會掉大米還是會掉白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