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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俊離開之後,我一個人對着被褥凌亂的床發獃,想想昨晚上發生的事情,便是一陣臉紅心跳。發獃之餘,手機歡悅的鈴聲響起,我拿起來接聽,打來的人是蔣子瀟。

他說:“老大,發現了夏單的行蹤。”

我心中有些吃驚,問道:“在哪裡?”

“‘錯亂’酒吧。”

我放了電話,細細理了一下腦中的思緒,覺得夏單的出現有些莫名,他為何還要回到這個地方,難道他在跟蹤我?然而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依據與頭緒。儘管事發突然,我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

這一行也許能問出我父親的下落來。

我換好衣服走出房間,發現顧天俊與陳泠兩個人面對面地站着,顧天俊沉着臉,陳泠眼裡浸滿淚水。沒有興趣過問他們之間的事情,我的眼神在顧天俊的臉上停留了兩秒。他看見我身上的衣裝便知道我又要出門,開口直接對我說:“出去別再喝酒。”

我嗯了一聲,目光滑過陳泠有些哀傷了臉,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來到“錯亂”,不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夏單,他坐在最暗沉的角落裡,一身黑色的緊身衣、皮褲與馬甲都是黑的,很精神,也格外的帥,就是臉色多少有些蒼白,像是大病了一場。蔣子瀟坐在他的對面,皺着眉頭,面色不悅。看見我來,他站了起來,他說:“老大……”

我止住他下面的話,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傻瓜也可想而知,夏單是故意要來找我的,大概是跟蹤了蔣子瀟,要蔣子瀟約我出來。

蔣子瀟看了看夏單,又望了望我,眉頭一直未舒展,我朝他點點頭,他便才有些放心的離去。

我在夏單的對面坐了下來,他從我來到開始便未正眼瞧我,只低着頭手裡玩着酒杯。

等他良久,他都未開口說話,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水,時不時喝一口。我一向是一個沒有什麼耐心的人,他不說話,我只好先主動:“我想,你找我或多或少有些事情,我來了怎麼反而不說話?”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你罷了。”

我笑了,夏單一向如此,讓人看不透,亦讓人猶疑。

我不跟他廢話,起身假裝欲走,我在試探他,試探他的意圖。我要走他似乎不緊不慢,抓住我的手腕,又將我拉回座位。

夏單道:“別急,正事還沒講。跟你做個生意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

“哦?”我饒有趣味地看着夏單,問道:“是夏子庄叫你來找我的,還是你自己想要來找我的?”

“這個有區別么?”

“自然有區別。能幫上子庄舅舅那可是我的榮幸了,他那麼偉大的一個人,用請我這種沒什麼本事小螞蟻,他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能力?”我說話自然是連諷帶刺,夏子庄是一個暴戾的人,若是聽到估計會跳起來掐斷我的脖子。

這是一個試探,然而這個試探很快被夏單識破了。他道:“他不在這裡,你說的話再難聽也不會被他聽到。”

我聳聳肩表示有些無奈,盯着夏單一會兒問他:“什麼生意,說來聽聽。”

夏單從身後抽出一個文檔袋,扔在我面前的桌上對我說:“錢我們出一個億,要你殺了夏成生。”

夏單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我靜靜地看着他的表情。今天夏單格外的冷,面容上一絲笑容為掛,看着讓人陌生。他似是在生氣,然而我卻不知道他在氣什麼。看着他,我漸漸笑起來,對他說:“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夏成生剛在前幾天用他的所有財產把我收買了。你一個億的價錢,對我來說不過是夏家財產的幾分之一。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夏單忽然冷冷地拋出一句話說道:“那你最缺的是什麼?男人?”

夏單的目光停留在我白皙脖頸的印記上,眼神中又團火似在燒,我心中似乎知道了他生氣的原因,暗自笑笑,站起來便要走,道:“你似乎並不是來談生意的。”

他這回反而是沒有攔我,懶懶散散地坐在背椅上,眼神注視着我要離開的身影,冷冰冰地開口道:“你可以走,但是你不想聽聽你父親最近的境況嗎?”

我心中一凜,面上一寒,猛然回頭,看見夏單不以為然地喝着酒,我轉過身正色道:“你這是威脅我?”

我夏星然生平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脅與受人擺布。

夏單道:“並非威脅,不過是一個交易罷了,看你做還是不做?我想你肯定對你的父親十分有興趣。”

“就為了讓我殺夏成生?”

“不。”他道,“這已經是另外一個交易了,就看你做還是不做。如果你能讓我高興,我會考慮把你父親的事情都告訴給你。”

“你……”

他站起來,猛然拽過我。我站不穩跌進他的懷裡,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真是一個傻瓜,被人跟蹤了還不知道。”

我一驚眼神下意識我身後飄,夏單扣住我的頭,用額頭抵住我的頭對我說道:“別回頭,跟我走。”

夏單拽着我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酒吧,他今兒沒有開車,而是駕着一輛能坐兩人的改裝摩托在偏僻地小道里。車帽僅有一頂,他遞給我,我看着手上的車帽有些吃驚,想起宴會那晚被殺手夾擊的自己,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也是戴着同樣的帽子。我驚愕地望着夏單,他卻不明所以地望着我的眼睛。見我未動,拿過我手上的帽子戴在我的頭上,對我說:“上車。”

我抓着他的右肩,卻感到夏單有意地縮縮了手臂,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故意地按了按,我便瞥見他眉宇狠狠地皺了皺卻未吭聲。

他的肩膀是有傷的,這個已經確定。然而在那天晚上我瞧見被我撞擊的摩托是向右倒下去的……

我心中一痛,竟然有種百味陳雜的感覺,一時間竟覺得眼睛有些濕。

夏單駕着我拐進幾個小道,無限蜿蜒,進了一個簡陋的小區。車停在一棟很舊的小樓下,我取下頭盔,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一句話糟透了。

我跟着他上樓,樓道里很昏暗,而且還有陳年黴菌的味道。我下意識去抓他的手,感覺他身體一顫,回頭看了我一眼,便緊緊地握住再也未放開。

他帶着我走上了最頂層,一腳踹開門,連鎖匙都不用動。一進門便是撲鼻的一陣霉味,我問道:“這是你住的地方?”

這地方很小,一眼環顧便包攬無疑。就是一張簡單的床和茶几,地上到處是凌亂的垃圾與衣物,茶几上有幾盒外用的葯與繃帶。

夏單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回頭對我說:“你自便。”他想了想,打量着我忽然笑起來,“估計你不會待見這種地方。”說罷他轉身便進了洗手間,裡面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他說我不待見,其實也不盡然。

想想小時候所待的地方比這些更差的都有,待在這裡讓人總有一種警覺,對生存的警覺。

我坐在他那看起來髒兮兮地床上,伸手拿過茶几上的那盒葯來瞧,裡面放着都是大堆的消毒液與消炎藥。

我對着洗手間里的夏單問道:“為什麼要住在這樣的地方?”

他的聲音混雜着水聲幽幽傳來:“我那麼有名,要追我的人那麼多。住得格調太好,很容易被追到。”

聽着他的話,我正色道:“誰在跟蹤你?我爺爺還是其他人?”

“太多了。”洗手間水聲停了,門忽然被拉開,夏單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僅用一條毛巾裹着,他走過來迎上我目不轉睛的眼神,“世界上的人都在找我,除了你對我不理不睬。”

我從頭到腳打量了夏單好幾遍,上上下下一處未漏,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右半身的傷口上,都是插傷,還有些是因為撞擊地面太猛烈而顯現出來的淤青。

“很好看?”他湊近環着我,抽去我手中的藥瓶。

我不知道他說那種好看,是在問藥瓶上有什麼好看,還是在問他的身體好看。只是我未有說話,看着他站在我的面前,咬開藥瓶的口子,左手抓着瓶子將消毒水淋在了傷口上。藥水沿着他的身體一直往下,那種刺痛讓他深深地皺起了眉宇。

夏單在某種程度上同我一樣是傻瓜,不知道這樣的類似是來自於我們同樣的孤獨寂寞,還是來自於我們的生存狀態。

我抽過他手中的藥瓶,嘆了口氣對他說:“我來幫你。”

鼓搗包紮傷口的事情,我很不擅長,平時的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由組織里專門的醫務隊幫我解決。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毛手毛腳,不禁有些頭痛。夏單倒是有些享受,他只是坐着不時發獃,或者同我搭腔幾句。

他說:“夏星然我真佩服你,不能溫柔點?”我的動作明明已經輕得不能再輕了。

他說:“夏星然你不做男人可惜了。”

他說:“夏星然就你這個樣子,腦袋少個勁,常常稀里糊塗的還以為自己了不起的個性,總有一天被人宰了也想不明白是什麼事情。”

他說:“夏星然沒人保護你,你總有一天會死掉。”

他還說……

我狠狠地踹了夏單一腳,對他說:“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