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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的規矩是十三日,焚燒冥衣、冥錢、靈屋祭奠新逝的長者;十四日是送祖之日,用冥紙寫上祖先的名諱在戶外焚燒以祭奠故祖。

過了晌午,整個府里便忙碌起來,雖然說種種物件都是預備好的,可也免不了一查再查,以確保沒有疏漏。

女眷們雖然只是打醬油的,不過也都十分重視,早早的便裝扮好了來到樂福堂中,代璇因身上帶着病,又不想去和別人湊乎,倒是來的最晚。

掀了帘子進門,就看見滿眼的人。

孫氏理所當然坐在正中,一直跟個隱形人似的代琳取代了往日說嘴逗樂的代珍,坐在了孫氏身邊的位置,正拿着美人錘給孫氏敲着腿。

大太太依舊是和代瑛坐在一起,面色有些嚴肅,不時的瞧一眼正全身心為孫氏服務的代琳,很顯然是心中不舒服了。說來也是,大房嫡出最尊貴的代瑛都沒混到那個位置,竟然讓代琳撿了便宜,大太太能高興了才怪!

二太太田氏正坐在大太太對面悠閑的吃茶嗑瓜子,兩個庶女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時的給田氏獻個殷勤。

代璇微微一笑,抬起手帕虛掩住口鼻,上前給孫氏屈膝行禮喚了一聲祖母。

孫氏正眼瞧了瞧代璇的氣色,嗯了一聲道:“身上可好些了?”

“謝祖母掛心,已經好些了。”代璇細聲細氣的回了一句,心裡卻是腹誹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明明上午才見過面,就半天的功夫,能好到哪兒去?明顯這老太太在說場面話呢。

要真是憂心她的身體,難道不是應該叫她過去細緻的詢問一番么,比如吃什麼葯喝了什麼湯有沒有休息之類。

當然,代璇面上並不露聲色,言行舉止也是十分的規矩。

“那就好,坐吧。”孫氏隨手一指,正好指在了代瑛身邊。竹青隨即便搬了椅子過去,正好小丫頭給代璇上了茶,便直接從托盤上將茶碗端起來遞到了代璇手中道:“姑娘小心燙。”

代璇略一皺眉,新上待客的茶都是燙的,如何要她捧着?

竹青見她猶豫,便低聲道:“這是老太提特別吩咐給您做的湯水,養身的。”

代璇聞言這才注意去瞧,竹青手上端的雖然和茶碗很像,可是飄出來的香氣卻全然不是茶香,而是帶着濃濃的甜香。竹青見代璇一愣,便曉得她已經反應過來,將瓷碗往代璇手裡一塞,便退了出去。

掀開碗蓋,便有一股甜香撲鼻而來,色若紅茶,有幾顆晶瑩的小棗在水中漂浮着,熱氣氤氳飄升,甜香中夾雜的幾分辛辣味道讓代璇的鼻子頓時一涼。

這是薑糖蘇葉飲,還特意又加了紅棗和蜂蜜吧......

代璇拿着小銀勺子慢慢的攪動着,然後又端起碗喝了一口,頓覺身心舒暢。代璇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好似貓兒般的心滿意足。

“妹妹真是好福氣,能讓祖母這般惦記着。”旁邊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代璇心中一嘆:你說這人怎麼就喜歡來招惹她呢?

代璇又慢悠悠的喝了兩口才放下茶碗往一旁看去,代瑛正捏着手帕瞧她,嘴角還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倒是一副羨慕的神色。

“是祖母慈愛罷了,我如何能讓祖母惦記着。”代璇謙虛了一句,見代瑛又想張口,便接着道:“若是姐姐也如我一般生病的話,相信祖母也會這麼做的。當然,有大伯母在側,姐姐可比我這個沒人疼的要更有福氣呢,二姐姐說是不是?”

代瑛頓時氣結。她可不能回答是,那樣不是咒自己生病么?可要是回答不是,就顯得她太過嬌氣,有母親和祖母疼着還覺得不夠,非得去羨慕沒有父母在側的代璇。

“妹妹即便生病了,這口齒也依舊伶俐呢。”代瑛依舊笑着,不過這笑在代璇眼中看來就有些僵硬,反擊的話語也實在沒什麼力度。

“二姐姐過獎了,妹妹就是實話實說罷了,論口才,可是比不得旁人。”代璇笑的很是含蓄,裝作不經意的往孫氏那邊瞧了一眼。

代琳此時已經放下了美人錘,正巧不知道在孫氏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惹的孫氏笑了起來,還連連點頭。

代瑛也隨着代璇的目光看了過去,代琳是大房的庶女,原本地位高下立判,可如今倒是叫代琳壓了她一頭,心中的怨氣立刻就轉向了代琳,反而跟代璇同仇敵愾起來。

“不過是個庶女,倒也翹起尾巴來了。”代瑛扭了扭手中的白綾帕子,不屑的道,“她不過就是運氣好,才叫祖母可憐她讓她住在了樂福堂,可這麼多天了,清水居早就添了人,妹妹你說,她怎麼還有臉賴在樂福堂不走?”

代璇微微一笑,嫡庶之別,她這個現代社會的來客並沒有多麼深的感受,只是她也明白,這是這個時代的規則之一。

她生而為嫡出,便是佔了便宜,自然也沒立場說什麼風涼話,只是心中對代琳倒有幾分佩服,這個女子在大太太的高壓下掙扎出來,確實有幾分聰明。

“也許是祖母留她在身邊呢?”代璇垂下眼皮輕聲道,“我今日才從王府回來,只曉得五妹妹去了莊子上養病,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何事呢。”

代瑛瞅了她一眼,大約是想到代珍和代琳的事兒被孫氏下了封口令,代璇便是打聽,也不可能知道的太清楚,便道:“五妹妹......代珍她呀,平日里仗着祖母寵愛就囂張的緊,這回可算是撞到鐵板了。哼,只是便宜了代琳。”

這話說的太過隱晦,若非代璇已經從李行瑾那裡得知了內情,這一番就會被代瑛的話給弄得雲里霧裡了。

於是代璇便揣着明白裝糊塗道:“姐姐無需擔心,終究......身份有別,我們這些孫女,誰也尊貴不過你去。三姐姐表表孝心,能哄得祖母開懷一笑,也是功勞一件呢。”

代瑛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見代璇並不同她一起鄙視代琳,反而竟說些和稀泥的話,便也失了興緻,不再搭理代璇。

二太太田氏見二人不再竊竊私語,便伸胳膊捅了一下身邊的六姑娘代珊,用下巴往代璇那邊點了點。

代珊會意,便起身來到代璇跟前,扶着代璇的胳膊道:“四姐姐,你生病了嗎?看着沒大有精神呢。”

六姑娘代珊如今只有十歲,梳着雙丫髻,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再加上那胖乎乎的鼓鼓的臉蛋,看着十分可愛。

代璇往日與田氏還算相熟,與代珊也能說上話。不過原主也是個高傲的,對代珊這樣年紀小身份又不夠的庶女並沒有多少好聲氣,不過代珊年紀小又會賣萌,倒也不讓人討厭。

現在的代璇更不用說了,在她眼裡,代珊這樣會撒嬌又乖巧的蘿莉,既軟又嫩還好捏,十分討人喜歡。

“是,姐姐得了風寒,六妹妹你別靠我太近,免得過了病氣。”代璇揉了揉代珊的頭,捏了捏她的小辮子笑道。

代珊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退走,然而在回頭看了一眼後又往前湊了一步:“四姐姐......”

代璇翹了翹嘴唇,心中已然明白是田氏的緣故,便往田氏那邊瞧去。

田氏笑着對代璇點了點頭,然後對着旁邊的代珠說了句什麼,然後就見代珠也起身走了過來,湊到代璇耳邊道:“母親說,姐姐一會兒便到她身邊去吧,有她照應着。”

代璇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然後從手腕上擼下兩個銀鐲子遞給代珠作為答謝。

這銀鐲子是方才紫萍收拾箱籠時找出來的,原本是她首飾裡頭最不起眼的一對,早就壓了箱底,不過代璇愛它們那簡約的鏤刻,便用綵線打了個花式將兩個鐲子拴在了一起戴着。

正巧這兩個鐲子是一模一樣的,代珠代珊一人一個。

這時候外間也多了嘈雜聲,代璇嫌屋內憋悶,便告罪起身出來,一眼便看見老太爺換了簇新的衣裳正負手站在院子當中。

李行瑾正跟在老太爺身邊,跟個柱子似的,遠遠的瞧見代璇,立即便苦着臉朝代璇擠眉弄眼起來,不過聽見老太爺一聲咳嗽,又立馬縮着脖子轉回頭去了。

大房的長兄李行瑞獨自站在一旁閉目假寐。

二房的兩個嫡子,老二李行琛和老三李行璋此時也站在一旁低聲說著什麼,打眼看見了代璇,便過來打了個招呼道:“四妹妹氣色似乎不太好。”

代璇微微一笑,掩口道:“昨夜雨大風疾,大約是凍着了,太醫說是風寒——”

李行琛已經是十八歲的翩翩公子,雖然也跟隨老太爺練武,但是個喜文不喜武的性子,一身長袍斯文儒雅,倒像是個書生,聞言略略蹙眉便道:“妹妹怎的這般不小心?莫要太過淘氣。”

李行璋性子便要活潑一些,打斷了李行琛的話道:“哥哥又來了,四妹妹生着病,哪裡耐煩聽你教訓,要我說,妹妹肯定是被小四帶壞了。”

小四是指的李行瑾。代璇有些矜持的抿了抿唇,將笑意憋了回去,正待說話時,便見大老爺李伯忠和二老爺李仲勇前後腳走了進來。

天色不早,李家的男丁齊聚,該去拜祭祖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