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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鈺睜開眼睛的時候,空洞的眼神愣愣地望着高高的屋頂,再無往日的光彩。這裡他再熟悉不過,他的妖王殿。

他疲憊地坐起來,一隻腿垂下床腳,一隻腿曲在床沿,單手撐着額頭,髮絲散亂地垂下。嘴角縱然一抹邪笑,但笑意卻漫不進那雙細長的湛藍色眼眸。

最終,他還是沒能抓住她的手……還是沒能抓住……

果然,還是要再等一個一千年嗎?要再修鍊一千年他才能憑自己的力量將她再次拉回自己的身邊嗎?

可是,這一千年,要他如何過?墮落?糜爛?還是無止境的相思憶狂?真的已經夠了……

這樣漫長而辛苦的等待,其中滋味嘗過一次就夠了……

若,每天,只需睜眼、閉眼,日子就流過了,那該多好。

翎姬手裡端着吃的站在房門口,卻沒有進去。她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白鈺跌跌撞撞回到妖界時的落魄樣子,現在想起來仍覺得心裡泛疼。事情的經過她都聽說了,能毒害他至此的女人,不簡單吶。

正在翎姬失神的時候,門開了,白鈺着一身乾淨的白衣,走了出來。

看見翎姬,白鈺一愣,隨即笑問:“娘,怎麼在門口站着也不進來?”

“我這不是剛來么。”翎姬將手裡的吃的遞了過去。

可白鈺卻拒絕了:“我現在要出去,您先放着吧。”說著他就翩翩往外去。

翎姬哪裡肯依,她在後面大叫:“混小子,你給我站住!吃了再去!”

無奈白鈺又折了回來,吃光了翎姬準備的東西,眯着眼睛看她:“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臭小子。”看着白鈺的背影,翎姬心裡一陣難受。明明沒有什麼精神,明明背影那麼孤單,他卻還是要裝作很鎮定。

自出了家門,黑月就在後面跟着他。

白鈺衣擺輕飄,他懶懶地在街上走着,掩飾了所有的情感和心緒。

可是走到一家店門口時,他停了下來。店內的裊裊香氣不斷從門口飄散出來。白鈺微微抬頭,卻見二樓的憑欄上,倚着好些個美艷的妖精。

店門口的上方一塊大大的牌匾:萬花樓。

樓上的妖精們百年難得一見地瞧見妖王大人居然在萬花樓的門口駐了足,個個心潮澎湃,使出渾身解數想招得白鈺進去。

“是妖王大人……”

“一如既往地俊吶!”

“要是能被他瞅上,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白鈺看見美艷的女妖精們對他搔首弄姿,嘴角邪氣卻沒有溫度地挑起,進了去。每天睜眼,閉眼,日子便過了。這說不定也是解脫的方式呢。

曖昧的房間里,香爐里飄起淡淡的青煙,將整個屋子熏得別有一番風韻起來。白鈺慵懶地靠在桌前的長椅上,兩隻手隨意搭在椅把外,胸前的衣裳散落,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他眯着細長的藍色眼睛,斜斜地笑看着女妖精在他面前使盡手段勾引他。

他伸出手指挑起一個女妖的下巴,嘴角翹得老高,問:“叫什麼?”

女妖當即羞赧了臉色,眉梢含情,唇潤水滴,道:“奴家喚墨蓮。”

“墨蓮?”白鈺仰頭喝掉遞上來的酒,“好名字。”

暝竹釀啊,第一次變得苦不堪言。

“那你們呢?”白鈺一杯一杯地喝着暝竹釀,笑睨着屋裡其它三個女妖精,“你們三個勾人的小妖精叫什麼呢?”

“奴家喚碧樹。”

“奴家喚雪狸。”

“奴家喚紫蘭。”

“嗯,都不錯。”白鈺長臂一揮,紛紛擁她們入懷,手指不忘似有似無地撥弄着她們敏感的身體,“本王喜歡。”

黑月手枕着頭,安靜地躺在房檐上,怔怔地看着孤月,感受它的寂寞和哀傷。直到眼角一側,萬花樓的一間房,慢慢熄了燈。

以前他老是自以為是地說,只要白鈺不去沾染凡間的女人,這妖界的美艷妖精,白鈺要多少他便給多少。現在看來,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無論白鈺和什麼女人在一起,他都會不甘,都會嫉妒罷。

但,若他能忘了不該有的,放了不該要的,就這樣放縱自己也沒所謂。心裡明明這麼想,黑月的眼眸里卻抑不住的苦澀。

黑月在外守了一晚,而屋子裡,溫香暖玉。

天灰濛濛亮的時候,白鈺衣衫些微凌亂、步履輕浮地出了萬花樓。他一向乾淨整潔的身上,散發出奢靡的味道。

早晨的空氣有些冷,白鈺獨自走在路上,心裡只覺一股竄入腳心的寒涼。

已經是冬天了,這妖界也有和人間一樣的四季。

褐色的泥巴路上,鋪滿了一層白白的寒霜,鞋踩在上面,吱吱作響。泥巴路兩邊的雜草和小樹苗的幼葉上,滿是夜晚散下還未來得及干去的涼露。

該去哪裡呢?白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一片樹林。

他看着熟悉的地面,還有四周伴了他修行一千年的枯木老樹,此刻竟覺得好不嘲諷!

這裡是他一直修行的地方,八百年前,他在這裡遇上了黑月。但是此刻,他恨不得從未在這裡修行過,更從未在這裡遇上任何人!

白鈺的眼裡忽然沾染了戾氣,他握緊了拳頭,在空中一揮,決絕地轉身離去,毫無一絲留戀。

黑月,對於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這片樹林?還是這片樹林里的我?既然如此,我便一樣一樣地毀給你看!因為你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我也要讓你得不償失!

白鈺眯着眼往前走,任由身後的一片樹林地面凹陷、樹木倒塌,凌亂。頃刻之間,鬱鬱蔥蔥的樹林,已然一片廢墟。

天亮了,等黑月氣急敗壞地趕過來的時候,映入眼帘的,只有滿地狼藉。他紅了眼、發了狂地往外衝去。

黑月終於明了,白鈺好狠。對他好狠。

白鈺回到家時,翎姬早已在門口候着。她看見白鈺回來了,急布上前,一巴掌拍在白鈺腦門上:“你這死小子,一夜未歸,說,上哪兒去了?”

白鈺摸摸被翎姬拍過的地方,眼裡寒,嘴裡笑:“娘親不是要我去給你找妞么,我這不是出去找了?”

“妞兒?”翎姬抬起眼角,冷聲問,“你上哪兒找去了?”她不會不記得,她催過兒子去給她找個兒媳婦回來,可兒子一直說再等等,到了時間就把她給帶回來。

翎姬知道,兒子的心只系在一人身上。可是剛剛聽他那麼說,心裡愣是竄起一股無名火。

白鈺不顧翎姬冷下去的臉色,邊往裡走,邊無所謂地說:“萬花樓。小妖精們身段雖好,但我還是覺得不太適合娘親的口味,所以就沒帶回來。”唯一適合娘親口味的女人,離他而去了。

翎姬一聽,火冒三丈:“你這小混蛋,給我站住!”

白鈺打開門,進去。

翎姬氣沖沖地上前,大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天下的好女人多了去了!你自甘墮落個屁呀!你的那點偽裝,做娘的還會看不出來?我告訴你,就你這副落魄樣兒,別想指望給老娘找個順眼的妞兒了!”

罵完之後,翎姬一愣。回應她的只有冷冷的關門聲。她眼裡沒有怒意,沒有囂張,只有溢得慢慢的心疼,她這個蠢兒子!跟他死去的爹一樣蠢!

白鈺關上門,獨自坐在地上,頭微微仰着,靠着房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誰也看不透他在念什麼。

翎姬站在外面許久,最終還是嘆着氣離去。可是她剛走幾步,忽然一股黑氣竄進院子,她又折了回來。

黑氣直衝白鈺房間的屋頂,頓時屋頂轟地一聲破了個大洞。

屋裡,黑氣化成人形,黑月。

白鈺睜開眼來,看到滿臉怒意的黑月,邪笑:“唷,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還壞了本王的屋頂?”他雖在笑,但那雙湛藍色細長的眼睛卻冰冷得猶如萬年寒冰。

黑月煙一樣地衝過去,揪着白鈺的衣服,恨聲低問:“是你毀了樹林對不對?”

白鈺睨着黑月揪着他衣服的手,卻冷聲喝道:“放肆!你敢對本王不敬?!”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熟悉的情感。

見黑月猛地一愣,白鈺又笑着掰開了黑月的手,慵懶而優雅地說:“不就是一片樹林么?本王看不順眼,它便不再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你覺得呢?”

黑月睜大了眼睛,第一次感受到無法遏制的憤怒。他一拳打在白鈺的臉上,怒吼:“你這個混蛋!”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毀了我幾百年來唯一的念想!

白鈺側過頭,嫵媚地笑着伸出手指擦擦嘴角的血跡,然後看着手指頭上的藍血微微皺眉,繼而又笑了:“難受么?你覺得難受了么?別急,才剛剛開始呢。”

黑月對着那張可惡的笑臉,又是一拳打了上去。

“你這混蛋!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執迷不悟!我都陪了你八百年,為什麼不讓我繼續陪着你!為什麼你非得這麼殘忍!”黑月壓在白鈺身上,揮着拳頭猛往白鈺身上砸。

……

罷了,黑月看着白鈺那張激不起任何情緒的臉,心裡一陣揪痛。他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最後撐起身子對着白鈺勢在必得地宣誓:“你是我的,很早我就想說了。”

說著,他俯身霸道地吻住了白鈺的嘴!

“啪!”一聲脆響隨之響起。

黑月捂着臉,目光深邃地看着白鈺。

白鈺一把狠狠甩開黑月,站起來,冷冷地俯視着他說:“別以為本王對你百般容忍,你就可以放肆!黑月,本王從此不再需要你!”

黑月,本王從此不再需要你!一句話,就足以將黑月摔落深淵,萬劫不復。

看着白鈺離去的背影,黑月笑得癲狂:“哈哈……不需要我?那你去呀,你去找她呀!你以為你只要等上一千年就可以再一次打開時空輪迴道找到她了嗎?你去試試!你永遠都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