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安曉冬着急地看着白樂兒流血不止的膝蓋,急急道,“樂兒,你忍一下,我帶你去醫院,現在。”

“不用了。”白樂兒獃獃地看着自己的傷口,微微一笑。

“別廢話了!”白樂兒的輕描淡寫激怒了安曉冬,“誰教你為了一個男人就不愛惜自己的!你不愛惜,我愛惜!”

到了醫院,護士給白樂兒清理了傷口,說沒什麼大礙,對着安曉冬冷冰冰地說道,“請去那邊付錢。”

安曉冬看了看護士,溫柔地對白樂兒說道,“等我一下,我去付錢。”

白樂兒點點頭。

來來往往的人,充斥着濃重的藥水味,疲倦寫在了每個人的臉上,護士把鉗子往藥箱車上摔的噼里啪啦的。白樂兒靜靜地坐着,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地在拉扯着,她微微皺眉,思緒僵持在了那裡。這時,她的視線落在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上。她一個激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顧及剛剛處理好的傷口,一跛一瘸地飛快地沖那個背影追去,“老爸!老爸——”

那個背影怔了怔,然後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地往前跑,試圖要躲開身後的追喊。

白樂兒更加確定了這個背影的身份,“老爸!你給我站住!老爸!我是樂兒啊——”

“老爸——”

白樂兒踉蹌地往前,怎奈一個沒站穩,她就摔在了地上,抬頭看着那個背影迅速地消失不見,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就是你,明明就是老爸你啊,明明知道我在背後喊你,為什麼要躲我呢?我是你的女兒白樂兒啊,難道你都不認識了嗎?

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全世界都好像要拋棄了她似的。白樂兒趴在地上,不管不顧身邊怪異人的目光,推開好心人想要扶起她的手,只是拚命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淚都哭干殆盡才罷休。

“樂兒……”

白樂兒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頓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便看到了白應元略顯蒼白的臉,她怔怔地把手伸過去,輕捧他的臉龐,試探地喊了一聲,“老爸?”

“樂兒。”白應元握過她的手,怔怔地點頭。他本來是想就這樣消失的,如果不是看到她摔倒在地的話。已經躲了她這麼久,他以為他可以繼續躲下去的,可是看到白樂兒哭的這麼傷心,他的不忍心,只好逼着他自己出現了。

白樂兒委屈地一把擁過了他,“老爸你幹嗎不理樂兒!你幹嗎躲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聯繫我!你為什麼不回家去啊?老爸你壞——你壞——你是大壞蛋你知不知道——”

白應元任憑她捶打着,直到他咳嗽了出來。白樂兒這才慌忙住手,拂過淚水,看到白應元穿着病服,不由地詫異,“老爸,你在醫院裡……你……你怎麼了?你生病了嗎?”

“沒事的,只是小病。”白應元一邊擺手試圖裝成沒事的樣子,一邊卻止不住地咳嗽。

“你都咳成這樣了還說沒事。”白樂兒焦急地看向他並不好的臉色。

“老爸真的沒事,來,我扶你起來。”白應元說道,“你的膝蓋怎麼受傷了?”

安曉冬這時候找尋白樂兒走了過來,“樂兒你怎麼不聽話地亂跑呀,我……伯父!”

白應元沒想到安曉冬也會在這裡,既然都遇到了,他也知道瞞不了多久了,便坦然地點頭,“嗯,曉冬。”

“伯父,你怎麼……你怎麼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樂兒姐找你找的好幸苦,伯父,你為什麼穿着這裡的病服啊?”安曉冬也同白樂兒一樣地詫異,“難道……”

“我因為得了肺炎,所以來這裡靜養,本來是想等好了以後再回去的,怕你們擔心,所以我就一直不敢告訴你們。”白應元說道。

“我是你唯一的女兒,你不告訴我你準備告訴誰啊。”白樂兒心疼地皺眉。

“我……我這不是怕老給你添麻煩嘛。”白應元抿了抿嘴唇說道。

“來,我送你回病房。”白樂兒說道。

“還是我來吧,護士不是說讓你不要走動嗎?你乖乖地坐在這裡等我。”安曉冬適時地插話道。

“我……”

“我,你還不放心嗎?”安曉冬歪了歪腦袋。

白樂兒點點頭。

安曉冬扶過白應元,慢慢地往前走。待看不到白樂兒的地方了,白應元這才開口道,“曉冬,剛才謝謝你。”

“伯父,你真的是肺炎嗎?”安曉冬嚴肅地看向他,從剛開始的時候他就懷疑沒有這麼簡單,如果真的是肺炎,他為什麼大費周章地隱瞞,躲避白樂兒呢?

“……”白應元知道瞞不過他,他頓了頓說道,“是肺癌。”

安曉冬皺眉一震,雖然隱隱有感覺情況不妙,但是沒想到會是……他獃獃地看向白應元,“肺癌……”

“而且是晚期了。”白應元補充說道。

“……”安曉冬此時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什麼是合適的了。半晌道,“一定,能治好的。”

白應元拍了拍安曉冬的肩膀,在一旁的長椅上靜靜坐下,望着花圃里開的燦爛的花,招呼安曉冬陪他坐坐。“你看這花圃里的花,漂亮吧?”

“……嗯。”

“再漂亮,它也會凋零。”白應元淡淡地說道,“就像是人再偉大,他也是會死的。”

安曉冬側目於他,這不像他。在他的印象里,白應元總是愛賭錢,想着一朝致富,想着掉進錢罐子里才是好的,可是偏偏賭運都不佳,總是欠一屁股的債,然後給白樂兒添麻煩,每次被追債,都苦苦地想求生想不要受傷,總之市井,怕死,有些賴皮,這些詞彙比較適合他。

“覺得不像我是嗎?”白應元苦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

“人之將死,我也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以前的我,有夠無賴,有夠不要臉地,現在想想都覺得羞愧,我到底這輩子做了什麼值得拿出來說道說道的事呢?似乎沒有。”白應元說道,“可是再後悔,錯了就是錯了,沒辦法重新推倒再來一次。我唯一放不下的……”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兒樂兒。”

“……”安曉冬靜靜地聽着,第一次感覺到人生無常,歲月滄桑,白應元此時此刻也不過是一個看盡人生看透生命的老人。

“答應我,先不要告訴她好嗎?”白應元哀求道。

“……”安曉冬本來想說“可是,這件事情根本就瞞不了多久”,但最後還是化作了點頭,“好吧。”

“謝謝……”白應元感激地付之一笑,“我知道一定瞞不了多久,但是我還是希望能瞞一刻是一刻。我不想看到她傷心的樣子。”

安曉冬扶着他慢慢地往住院部走去,一路上都聽着他說小時候白樂兒有多乖有多可愛的事情,伴着點點星光,時間變得淡淡憂傷而又靜靜流淌。

當安曉冬把病房門慢慢地關上的時候,不由感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大概便是父親對女兒的默默呵護的心意了。

白樂兒看到安曉冬徒步走來,便站起來問道,“老爸呢?他住在住院部幾樓啊?病房裡有幾個人啊?他怎麼樣了?吃藥了嗎?睡了嗎?有沒有問過醫生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

她一連串的問題,安曉冬連一個合適的答案都找不到。想起白應元的囑託,他揚起微笑,“你這麼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呵呵,你放心好了,我會聯繫最好的醫生幫忙看看的,伯父的身體一向很好,問題不大,伯父說了,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

“來吧。”安曉冬說著,便蹲下身,把白樂兒給背上了背,“相信我,OK?”

白樂兒俯在他的背上,終於沒再說話。走出醫院的夜,更深了,更黑了。可是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好像是沒有商量好的劇情,突然間擁擠地同時演出,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便承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

現在的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安曉冬一步步地沿着街道走,聽到她的安靜,也便沒有說話。他就這樣故意不打車,就這樣慢慢地散步,在走到街口的時候,聽到白樂兒輕輕地問了一句,“累嗎?”

“還好。”

“打車吧。”

“你不喜歡我這樣背着嗎?”

“……我只是怕你累着。”

“你還沒有那麼重。”安曉冬打趣道,“如果你再吃胖一點,我可真的背不動了。”

白樂兒輕嗯了一聲。

“答應我,回去後什麼都別想,好好地睡一覺。”安曉冬輕聲說道。

“我不能答應你……”白樂兒輕嘆,“我連自己都答應不了,又怎麼答應你呢?”

安曉冬低頭看着腳尖上跳躍的霓虹,默默地在心底隱忍下了痛楚。他背着她回到公寓里,將她放在沙發上,進廚房倒了一杯牛奶,“來,喝了牛奶,試着睡睡看。”

“……”白樂兒望着手裡的牛奶,並不知道安曉冬已經放了一粒安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