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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跟着出來的長工姑娘笑眯眯地遞上一頂虎皮帽,眾人不解其意,嘲風笑着拱手鞠躬:“嫂子懷了小龍,再拿上這虎皮帽,多大本事的兔子,也翻不了天了,奶奶您說是吧?”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點頭,蘇老夫人沒話說了,只得沉着臉點點頭,嘲風又說:“熙妍,送奶奶回去休息,阿武和嫂子大老遠上門,一定得多住幾天,叫人打掃間客房出來,再吩咐廚房做幾個好菜,晚上大家一桌吃飯。”那少婦含笑答應了,攙着老夫人進門先走一步。

一老一少兩女人走遠了,嘲風才喔喲喲地捂着肚子彎下腰去:“阿武你來得正好,刀傷葯有沒有?”身後的囚牛忙扶住他:“有傷還鞠躬,找死了不是。”

第一武不認識囚牛,阿慧卻認得,此時感到十分奇怪,囚牛和“蘇至水”不是第一次見面嗎,怎麼看起來好像很熟悉似的?

“這裡人多口雜,先進去再說。”嘲風招招手,領着三人返回沉香閣。

嘲風假扮蘇至水,被狐妖千千所傷,自然是不敢聲張的,對家人都謊稱重感冒,反正這些年裝病的次數也不少了。

“……這麼說你以前都是在裝病?”第一武磨着後槽牙問。

嘲風陪笑道:“對不住對不住,都是為了瞞着家裡人,這回是真受傷了。”一手在肚皮上豎著一划拉。

阿慧半是取笑半是疑惑地說:“這麼長的傷,剖腹產呢你這是?”一旁的囚牛立刻不客氣地扭開頭笑起來。

嘲風愁眉苦臉地搖搖頭:“剖腹產好歹管縫合吧?我這可是血淋淋的傷口一直就纏點兒繃帶呢。——嫂子那邊坐會兒?我要脫衣服了。”

阿慧自從被他叫了嫂子後,與他多年的隔閡算是減輕了大半,就笑了笑,避嫌地到一旁坐下喝茶了。

第一武本來還想為他欺騙自己的事再罵幾句,結果一看嘲風腹部皮開肉綻的傷口就給嚇壞了:“老天!這樣的傷口你就裹點紗布?還沒事兒人似的到處走,不要命了啊?”

正這時,那名叫熙妍的少婦回來了,人還在門外就看到嘲風半躺在床上,肚皮上一道鮮紅的傷口,頓時失聲驚叫出來:“至水!你怎麼了?”

嘲風慌忙掩上衣襟,卻已經來不及了,飛快朝身旁的囚牛和第一武遞眼色——你們怎麼都不關門!

熙妍衝進門來,呆在床邊,想下手又不知從何處下手,眼眶立時就紅了。

嘲風只得出言安慰:“沒事沒事,傷得不深,就破了點,千萬別告訴奶奶。”

熙妍眼含淚水半天說不出話來,嘲風又試探着叫她:“熙妍?真的沒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別哭,啊,聽話。”

親弟弟的神色變化,自然都落在了囚牛的眼裡,之前嘲風才對他說起蘇至水有個童養媳,八成就是這個叫熙妍的姑娘,現在的話,應該已經是蘇夫人了——蘇至水的夫人,而不是他嘲風的夫人。

但嘲風看着她的時候,眼裡的溫柔和怕她擔心流淚的焦慮卻不像是演出來的。

“我……我能做什麼?”熙妍很快鎮定下來,抹去眼淚問。

“他這樣子最好是送醫院,這麼大的傷口,必須縫針。”第一武嚴肅地說。

嘲諷馬上擺手:“不行不行,要是去了醫院不就暴露了,絕對不能讓奶奶知道。”

第一武皺着眉頭責備:“被老夫人知道又怎麼了,你傷得這麼重,想躺在家等死不成?是誰傷的你?怎麼也不通知我和你嫂子?”

這讓我怎麼說,實話實說?我被狐妖千千所傷?——那她為什麼傷你,因為我有崆峒印碎片唄!——你哪兒來的崆峒印碎片,因為我是神龍之子唄!

這不徹底暴露了嗎?熙妍還在跟前站着呢,難道要告訴她,你丈夫其實不是你丈夫,你丈夫他早不知上哪兒逍遙快活去了?

嘲風努力向第一武傳遞這個意思,可惜第一武沒有共享到前置任務,實在看不懂他的眼神。

好在熙妍馬上嗅出了不對勁,轉身就往門外跑:“我打電話叫人送手術設備過來。”

“不用了,熙妍!”

“我會瞞着奶奶的!”

熙妍走了,第一武的疑問也爆炸了:“你到底在搞什麼玄虛?”

嘲風舔了舔嘴唇,悲催萬分地回答:“事情是這樣的……”又把之前給囚牛說的前情提要再說了一遍。

這下子第一武夫妻二人一起傻眼了,阿慧起身把門關上,站在外間低聲問:“這麼說這些年裡待在蘇家的都是你,不是蘇至水?”

“也不全是,他偶爾回來看看,上禮拜就回來過一趟,”嘲風說著,向第一武遞了個眼神過去,“你上次來見到的就是他本尊。如今走到這一步,我也就不瞞你們了,這些年我和蘇至水合起來逗你,無非是為了給我不在熙妍房裡睡找的借口,裝病也好,叨咕着婚約也好,都是裝的,對不住了。”

第一武聽到這裡是又想哭又想笑,與阿慧之間多年的隔閡得以解除自然是好事,但自己居然被人耍了十幾二十年,而且還是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人,這可真是背了運了。

但眼下更要緊的卻是——“既然大部分時候在家的人是你,那真正的蘇至水又去了何處?”第一武禁不住將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然而嘲風神情略微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一直沒有過問他在外面的生活,我和蘇家歷代當家人,說到底不過相互利用,他們嚮往自由,而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在現世鑽研機關土木之術。不過……”

他微微蹙起眉毛,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不便說出口。

囚牛想起之前阿慧對他和唐小棠介紹起蘇至水,說的幾乎都是此人病嬌又狐媚,常年不出門,似乎並沒有提到他仍在鑽研建築,那他又是為什麼願意畫地為牢,將自己十幾年的時光都浪費在這小小的宅院之中呢?

就在他隱約猜到些什麼的時候,唐小棠營救人質成功,瞬移回到了沉香閣,霸下兩眼還矇著繃帶,路也走不好,還非拍胸脯自誇已經替三哥報了仇,親兄弟,杠杠的,嘲風滿頭黑線地表示……弟,你面前那是柱子。

蘇家在安陽頗有些關係,熙妍很快就通過某些渠道借到了大部分的手術設備,手術刀止血鉗什麼的是小事,無影燈手術床雖然體積有些大,只要肯花錢,照樣有人給你扛上山,唯一做不到的就是無菌室,偏偏這又是手術中至關重要的部分,第一武對着這缺了關鍵詞的半成品手術室表示壓力略大。

“不礙事的,這點傷不致命,要感染早就感染了,酒精消毒到位就行,麻醉什麼的也不用了,萬一奶奶派人來找我還得回句話才是。”嘲風倒真是條漢子,很樂意在條件不允許的狀況下湊合湊合。

熙妍絞着雙手,眼淚吧嗒吧嗒掉:“對不起,我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嘲風笑了笑:“沒有的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無菌室也不要緊的,有阿武和嫂子在,沒事的,真的。”他這麼說,熙妍的眼淚反而掉得更凶了,滿心都是恨自己做不到最好的懊悔。

最後在嘲風的再三堅持下,手術還是開始了,第一武主刀,阿慧打下手,熙妍在大家的哄勸下終於三步一回頭地出了臨時手術室,好像生怕這門一關,就再也見不到自己丈夫了似的。

嘲風身為神獸,自身有一定的療傷能力,囚牛倒是不擔心他會掛在手術室里,於是趁霸下和熙妍一個看不見一個沒心思看,招招手,將唐小棠請到角落裡,小聲問:“小棠姑娘,我怎麼瞅着老三和蘇夫人之間有點不對呢?”

“哪兒不對?”唐小棠不明就裡地反問。

囚牛直皺眉:“你不覺得他們之間彼此太過關心對方了嗎?”

唐小棠愈發迷惑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他們是夫妻倆,一方受傷,另一方當然會擔心。”

“他們倆不是夫妻!”

“……啊?……啊!”長頸鹿小姐終於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嘲風可能喜歡上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了?”

囚牛沉痛地點點頭,偷瞥了一眼手術室的門,聲音壓得更低了:“老二那樣子你也見過了,我可真不想老三也喜歡上個人類。”

唐小棠在心中默默地想其實不光老二,老四也喜歡上個人類,但這話還是不要告訴囚牛的好,免得他一下子接受不了四弟媳不但是人類還是個聾子的事實,突發腦淤血,第一武和阿慧可是沒空出來搶救他的。

“而且要是個沒出閣的姑娘也就罷了,那可是自己朋友的妻子,難辦啊!”

囚牛愁得頭髮都要白了,唐小棠卻不以為然:“有多難?真正的蘇至水萬年不回家,這妻子說是他的,其實不就是嘲風的嘛,說不定他在外頭早就有了新歡,難道還不許人家熙妍改嫁呀?”

常言道說者無心,唐小棠不過隨口說說,沒想到卻一語成讖。

當晚手術結束後,客人們都各自回客房休息,夜深人靜時,蘇至水帶着一個石破天驚的秘密回來了。

嘲風恁是鐵打的身子,從手術台上下來也是蔫了大半,熙妍剛服侍他喝了參湯躺下休息,端着空碗一出沉香閣,就見飛虹橋那端的檐廊下站着一個和屋裡那人面容一模一樣的青年。

青年沖她莞爾一笑:“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