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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底泛起苦澀,唇角牽起一抹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起身準備繼續向山頂爬,可一抬眼,卻發現那明明就在眼前卻總是遙不可及一般走不到跟前的屋宇,竟奇蹟般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撥雲見日一樣,一點點顯出所有的輪廓。

我驚詫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漸漸散開的雲霧中露出的屋宇。屋子如我在山腳下大略看到的樣子沒什麼區別,只是靠近了之後,看的更加清晰了而已。

屋子十分普通,甚至說有些老舊,如同牆面上那副山水畫一樣,透着股十分平凡又陳舊的氣息。青灰色的牆垣,有些地方已經露出殘損的青色磚石,漆着紅漆的樑柱,已經看得見剝落的漆皮,以及龜裂的木紋,屋頂的瓦片也是青灰色的,在樹蔭遮擋的地方,張着一些斑駁的青苔,如同老舊的傷疤一般,有些醜陋難看。

屋宇外有一株樹榦有些歪扭的老樹,不甚光滑的樹榦上生着些疙疙瘩瘩的樹瘤,樹冠倒很是茂密,遮蔽着屋宇,免受山頂甚大的山風吹襲。

屋門是暗灰色的,像是黑色的漆因為風雨的侵蝕脫落成這般老舊的顏色,屋門上有個樣式很普通的鐵環,已經銹跡斑斑了,一條山石鋪成的小路蜿蜒到我的腳底下,我猶疑了一下,抬腳踏上小路。

忽又想起什麼,轉頭看了身後的山路一眼,卻發現,哪有什麼山路,哪有什麼山,身後的一切都是霧蒙蒙的一片,如同之前我看到的其他地方一樣,變成了山水畫模糊的背景,看不清楚,也走不過去。

我看着周圍茫茫的一片混沌,忽然間生出極大的恐懼來,那種孤寂和昏暗似乎在一瞬間吞噬了我,讓我渾身發抖,可是我不能後退,不能躲避,唯一的路只是眼前這條小小的,用山石鋪成的小路,通向那扇灰黑色的破門。

我深吸口氣,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抬腳朝着那扇門走去。

路很短,不用兩三步就能走到,可是我卻走了許久,但是只能前進,就總會有到達的時候,我停在門前,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摸向銹跡斑斑的門環。

幾乎沒有用力,門吱吱呀呀開了,那種年久失修的門軸聲聽得我心都瞬間揪了起來。我禁不住屏住呼吸,睜大眼看着那扇慢慢打開的門,讓屋裡的一切漸漸展現在我的眼前。

門外的光線照進屋裡,讓一切更加清晰。

一張鋪着棉被的躺椅上歪着一個樣貌極美的女子,黑髮挽着如雲一般的髻,鬢上斜插着一根樣式簡單的玉釵,看那色澤,應該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女子穿的衣服也是極其普通的布衣,但是她的樣貌太過美麗,所以,即便是這樣普通的布衣,也絲毫遮擋不住她的絕色,卻更添了幾分平和與溫柔。女子唇角掛着溫和的笑意,合著眼,似乎已經睡著了。

我怔了半響,絲毫沒料到這屋子裡居然會有人,嚇得正想退出去,可身旁卻忽然閃出一個人來,從我身邊走過,我忙閃過身,正待開口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這裡,那人卻旁若無人的進了屋子,似乎絲毫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愣住,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可那聲音卻好像碰到了什麼,變成嗡嗡的迴音,看眼前的那兩人完全沒有反應的樣子,便知道,他們什麼都沒有聽見。

他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這是怎麼回事?我驚愕不已,現在的我明明沒有任何法力,更不用說用隱身術,既然如此,對方怎麼會看不見我呢,這裡看似每件東西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是卻處處透着怪異。

進屋的是一名男子,稜角分明的輪廓讓他看起來有些冷酷,神色也是冷峻的,眼神犀利,身形高大,包裹在普通布衣下的身軀透着極強的力道,舉手投足也透着不凡,只讓我覺得,這樣的人,本不應該在這樣平凡的地方,更不應該是平凡的人。

他的腳步很輕,似乎怕吵醒了躺椅上的女子,他那無比犀利的眼神望向那女子的時候,便變得十分溫柔,他拿起躺椅背後搭着的一塊獸皮縫成的毛毯,輕輕地蓋在那女子的身上,動作輕柔的好像在碰觸一團棉絮,蓋好之後,他在女子身旁坐下來,靜靜地看着熟睡的女子,稜角分明的面容上,那些生硬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竟一瞬間變得出奇的好看。

我忽然有種極其怪異的感覺,眼前的這兩個人,我分明從未見過,可是卻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甚至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女子沒睡多久便醒了過來,睜睡眼惺忪的雙眼,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輕輕的笑了:“回來多久了,怎麼不叫醒我?”

男子伸手扶她坐起來,又順手拿了一個靠枕,墊在她的背後,讓她坐的舒服些,然後才回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趕着做完了。”

女子責備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一界至尊,離開了這麼久,若是不是大事,他們也不會找來,你應該多留幾日的,我如今雖然行動稍有不便,可是也不是個瓷娃娃,一捏就碎的,更何況,這裡這麼僻靜,不會有人找來的。”

我窒了窒,為了那女子那句“一界至尊”!雖然我早料到這男子不是凡人,可是一界至尊?哪一界呢?仙界,人界,還是妖魔界?

那男子卻皺了皺眉道:“他們能找來,別人就自然找得到,現在沒有什麼事比你們重要,我只有看着你,才放得下心。”

明明是一句溫柔的情話,從男子嘴裡說出來,卻沒有半點溫柔的意思,但是他的眼神卻更加溫柔了些,女子眼睛彎了彎,笑道:“既然這麼想我們,都不給人家笑一笑,老這樣,人家以為你討厭人家呢…”她說著,看似十分傷心的嘆口氣,卻又用眼角偷偷瞄着男子的反應。

男子的表情僵了半響,似乎是有些無奈,唇角動了幾下,終是沒扯出抹笑意來。女子卻已經樂得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着,一邊伸出手捏着男子的臉頰,氣喘吁吁道:“蚩哥哥,你好可愛啊…”

男子唇角的肌肉抖動着,看着女子的眼神既無奈,又奇異的溫柔,我似乎從他那波瀾不驚的眼底看到了些許笑意。

唇角禁不住也牽動起來,我恍然回神,詫異地摸着自己的臉頰,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笑,目光又移向眼前笑呵呵的那女子,又似乎被她的快樂所感染,忍不住唇角揚起,笑的更濃。

停了一下,才想起來,那女子叫的名字“蚩哥哥”?心裡徒然生出些怪異來,又不知道是什麼,又想起剛才那男子說的是“你們”,可這屋裡除了這女子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這“你們”又從何而來呢?

目光忽然瞥見了那女子的腹部,那裡微微隆起,這才恍然意識到,這女子竟是懷了孕,男子所說的“你們”,說的是她們母子。

那女子又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男子只是靜靜地聽着,時不時的應一聲,也是短短的一兩個字就結束的話語,可是女子臉上卻一直掛着溫柔幸福的笑容,好似就這樣同男子說話,便是世上最快樂的事情。而那男子,只是靜靜地看着女子,靜靜地聽着她說話,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任何改變,可是眼神卻一直是極其溫柔的,像是一汪水包裹着女子,也透着股幸福安逸的味道。

女子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唇角也微微的揚了揚,將女子身後的枕頭取了,將她放好,又幫她把毛毯蓋好,才站起身,腳步極輕的走到屋子的另一邊,那裡是個不甚大的廚房,那樣子卻讓我有點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這樣的陳設。

男子極其熟練的淘米,摘菜,生火,煮飯,切菜,燒菜,所有的動作都無比熟稔,好似已經做過千百次一般。他那樣冷峻的外表似乎同這小小的廚房十分的不搭調,可是動作起來,卻又顯得十分的和諧,沒有一點彆扭的感覺。

我緩緩走到廚房外,靜靜地看着他將米淘好,放進鍋里,又將摘好的菜洗乾淨,用一把普通的菜刀切成十分好看的模樣,然後再洗洗的燒好,飯菜的香味慢慢溢出來,我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女子在男子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醒了過來,然後有些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菜,繼而懊惱地看了男子一眼,憤憤道:“不是說好了我來做飯的嗎,人家好不容易學會了的,你卻總是在人家睡着的時候偷偷做好,太討厭了!我不要吃,我現在去做,你也不許吃!”

女子說著就騰騰地從躺椅上坐起來,可是卻因為躺的太久腳底發軟,沒有站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我完全沒有看清男子是怎麼出現在女子身旁將她扶住的,前一刻,他明明還在廚房門口,下一刻他便到了女子身旁。轉念一想,他是不知哪一界的至尊,這樣瞬移的功夫應該是有的,便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