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楷走進蔡叔麵館的時候，阿嬌已經等在那裡了。當然，她不會坐在那裡傻傻得等，她還是按照老規矩，要了一碗刀削麵，一碗面醬，外加半份鵬皮；只是，她今天吃飯的速度特別得慢，因為她相信她等待中的人一定會出現。

“任老師，你也在啊？”蔣正楷一進門，就看到了正在吃面的阿嬌，他裝做很吃驚得樣子走過去打招呼。

“是呀！蔣警官……哦，蔣哥，您也是常客呀？我以前怎麼沒有碰到您？”阿嬌一邊說，一邊禮貌得沖蔣正楷笑笑，她臉頰上一對淺淺得酒窩又浮現出來。

“我通常來這裡比較晚。”蔣正楷如實得回答，隨後，他指了一下阿嬌對面的座位。阿嬌自然乖巧得點頭，然後，蔣正楷就在那裡坐了下來。一對心照不宣的男女，卻一定要上演一出偶然相逢的輕喜劇。或許，戀愛中的人就是這麼甜蜜、羞澀。

“蔣哥，您怎麼不吃啊？”阿嬌吃完自己碗里的面，她看到蔣正楷看着自己出神兒；她就咬着嘴唇，面色緋紅的問他。

“我……哦！吃。”蔣正楷有些不好意思得回答。他的臉重新埋了碗里，快速吃面。

“我一直以為這蔣哥這樣的人，不會喜歡吃這些東西呢。”阿嬌看着蔣正楷吃面的樣子，她臉上含着笑，溫情得望着蔣正楷，輕聲得說。

“是嗎？是有一點兒。”蔣正楷一邊快速得扒面，一邊回答，“我曾經認識一個……一個女孩。她很喜歡這些東西，我也就跟着喜歡了。”

“哦！呵呵。原來是愛屋及烏呀？”阿嬌聽了開心得笑了起來。原來他總來吃面的確是為了自己。不過，她還是要裝出一副呆傻的樣子，“那您說的一定是嫂子嘍？”

“不是。”蔣正楷聽阿嬌說到“嫂子”，他的面色凝重起來。阿嬌的話，讓他想到了蘇靜和孩子。這是蔣正楷心中永遠得痛。

“怎麼？您不開心了？”阿嬌看到蔣正楷的表情，她感覺有些吃驚。她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她並不知道蘇靜的事情。如果換做以前的身份，她不在乎給蔣正楷做個“二奶”；就是現在，如果蔣正楷高興，她還是樂得那麼做。當一個女人賣過之後，她碰到真愛的男人，她是不會在乎自己的名分的。做老婆和做妾，又有什麼區別呢？只要陪在愛人的身邊就好。

“沒！我只是想到了過去。”蔣正楷看着阿嬌的表情，他不由感到一絲憐惜，“我老婆死了。五年前的事情。”這是蘇靜死後，他第一次承認蘇靜死了。以前，他一直認為蘇靜沒有死，她活在他的心中。

“哦……對不起……蔣哥，我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阿嬌低下了頭，眼睛拮据得看着地面。她心臟“砰砰”直跳，或許是緊張，或許是興奮？想必，她現在不會感覺憂傷，而是感到喜悅。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阿嬌又抬起頭，她抿着嘴看着蔣正楷，“那……帶您來這裡的女孩是您女朋友了？”她想確定這個問題，她想知道自己在蔣正楷心目中的地位。

“嗯……算是……算是朋友吧！”蔣正楷思索着自己的措辭，他不想拒絕阿嬌的問話，“不過……你跟她長得很像。”他坐在那裡仔細得端詳着阿嬌，真得太像了！就連笑時那對淺淺得酒窩都一模一樣。只是阿嬌的雙眸比她更深些吧？在蔣正楷的印象中，阿嬌的雙眸是烏黑亮澤的；而這個女人卻明顯淡了許多，還稍稍帶了藍色。

“您這麼看着人家幹嘛……”阿嬌的臉色變得緋紅，她一邊說，一邊略略得低頭。她知道，蔣正楷在找她和她自己的區別。她相信蔣正楷一定會找到她們之間的不同。但是，她不知道蔣正楷能否看破自己的偽裝。

“對不起！”蔣正楷拿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麵湯，他用這動作來掩飾內心得緊張，“我朋友的眼睛比你的更深一些。”看來這個女人的確不是阿嬌，這種信念在蔣正楷的心中變得更深了些。

“是么？”阿嬌抬起頭，面色緋紅的看着蔣正楷，“蔣哥，您好象很喜歡她吧？”

“喜歡。”蔣正楷重重得點頭。他感覺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必要欺騙阿嬌，更確切得說是沒有必要欺騙任紫鳶。

“哦！那她叫什麼？”阿嬌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很緩很柔和，彷彿是一頭等人來愛撫得小鹿。她知道蔣正楷一定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但是，這還會讓她感覺心跳加速。或許，女人就是喜歡這份甜蜜的感覺。

“阿嬌！”蔣正楷看着她回答。他覺得在這個女人面前，自己已經完全迷亂了。他分不清面前的女人究竟是阿嬌，還是任紫鳶。種種跡象表明她不是阿嬌，但是，種種感受卻又表明她就是阿嬌。

如果，蔣正楷對阿嬌沒有那份特殊的情感；那麼，他弄清楚面前女人的身份，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是，他愛阿嬌。所以，他寧願相信自己的直覺判斷，也不願意通過資料的佐證去證明什麼。畢竟，任紫鳶坐在他的身邊，他感覺還有夢；而資料一旦證明任紫鳶不是阿嬌，那麼這個夢也就不存在了。但是，阿嬌的確回來了吧？那條短信是用阿嬌以前的號碼發來的。可她又在哪兒呢？糾結、混亂的思緒充斥在蔣正楷的頭腦中。

“那蔣哥，她……人呢？”阿嬌看着蔣正楷痛苦得神情，她感覺有些不忍。她想告訴蔣正楷真相，但是，她又不敢把真相告訴他。她怕蔣正楷認為自己是故意欺騙他，她怕蔣正楷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出來賣得女人。

“不知道。”蔣正楷慘淡得笑笑，“或許，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是么？”阿嬌聽完，她明顯感受到男人心裡那份酸楚熾熱的愛。這原本是她想要的答案吧？現在她得到了這個答案。她卻不覺得開心，她反而感到壓抑。

“好啦！別說這些了。”蔣正楷看着阿嬌的臉色也變得難堪起來。他想這個女人是喜歡自己的吧？不過，自己能給她承諾么？不能！自己是愛阿嬌的。好吧！不要為這些過眼雲煙再費心勞神了，“馬嬸！結帳。”他一邊喊，一邊把錢拿了出來。顯然，這頓飯還是由他來請客。

“回家么？”走出麵館，蔣正楷問身邊的阿嬌。在夜風的吹拂下，蔣正楷感覺自己的頭腦比剛才要清晰了許多。他想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把她當作阿嬌了吧？畢竟，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不呢！”阿嬌搖了搖頭，“我等下還有課。您送我去幼兒園吧！”阿嬌仰起臉很期盼得望着蔣正楷。

“好吧！”蔣正楷爽快得答應下來。就算阿嬌長得不像她自己，他也沒有必要拒絕一個年輕女孩的正當要求。

車停在了幼兒園的門前。阿嬌望了一眼身邊的蔣正楷，她囁嚅得說，“蔣哥，我八點半下課。您能來接我么？還有，如果您願意，以後，您就叫我阿嬌吧！”說完，她不等蔣正楷回答，她就拉開車門快步跑進了幼兒園的院子。在院子里，她轉過身，大聲的對蔣正楷喊，“蔣哥，記得接我！”

蔣正楷愣愣得坐在車裡，他只是機械得跟阿嬌擺了擺手。他不知道怎樣拒絕面前這個女人。他看着她的背影，這是阿嬌，還是任紫鳶？這種錯亂得感覺，又一次困擾了他的心靈。

當阿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還是把車開回了居安小區的外面，他點燃了一支香煙，又痴痴得注視着阿嬌家的窗口。或許，房間里的燈今夜就會為自己點亮吧？

夢，有幸福甜美的，也有悲傷辛酸的；蔣正楷的夢，是迷亂紛擾的。他感覺他的夢永遠都沒有真相。他想生活在夢境中，但是，他又怕生活在夢境中。他希望任紫鳶就是阿嬌，但是，他又怕有一天真正的阿嬌站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