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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笑上任第一天的黨委會上便聽說了白夢江這個人,此人是鎮里最大酒樓太白樓的老闆,縣委副書記白文元的堂侄子。除此之外,他還在歇馬鎮上經營着一家加油站和一家網吧。如果說艷陽縣裡是程雪峰家族的自留地,這歇馬鎮便是白氏一族的後花園。白夢江堂兄弟九個,歇馬鎮上多家商鋪買賣都是姓白的開的。與之相比,付喜財就是一隻土鱉。

許三笑那天與于海談過,回去又找王峰商量後下定決心要先除三霸。王峰當時分析,這三霸雖然齊名,但實力卻不可同日而語。當中最強的當屬白夢江,連中心小學的建校款他都敢並且能從中插一杠子,可想而知這個人的成色如何。

而芙蓉茶樓的老闆郝四喜倒是沒什麼背景,但此人老奸巨猾,最擅長見風使舵,表面上和氣洋洋輕易不得罪人,一心一意經營芙蓉茶樓,背地裡卻一直掌控着歇馬鎮上兩家歌廳按摩房的生意。據說,他經營的歌廳里,除了色.情輕服務外,什麼K粉,搖頭.丸一類的都有。

三霸之中最弱者當屬付喜財,王峰建議許三笑,先從此人身上入手。一來此人名頭最惡,骨子裡其實卻是軟柿子最好捏,二來,此人在歇馬鎮上早已是老虎跳山澗傷人太深,打掉他會立即在全鎮人民面前樹立起一個正面形象。最重要是要讓鎮政府這幫等着看熱鬧的幹部們明白,您是什麼樣的人,對這些人既然不能拉攏只好降服。

許三笑採納了王峰的意見,先出手放倒了付喜財。接下來就要收拾白夢江了。在許三笑的計劃里,第一步打趴下付喜財,殺雞儆猴,基本上取得鎮政府的主導權。接着就可以找機會對付白夢江。只要順利收拾了白夢江,郝四喜那見風使舵的老狐狸估計不用收拾,自己就會滾蛋。

黨委成員們都在等着看戲,看強龍能否壓過地頭蛇。

白夢江不好惹。不僅是因為他有一個當縣委副書記的堂叔,還因為此君是一個懂政治的流氓頭子。如今這世道,什麼都在進化,流氓也不例外。除了打架鬥毆巧取豪奪外,更要懂得打法律的擦邊球,找政策的漏洞。白夢江就是此道中的高手。

白夢江平時喜歡以智者自居,李紅軍時代,他經常說的口頭禪是就鎮上那幾個腦袋能把我如何?抓賊拿臟,捉姦捉雙,現在這世道什麼都得講政策,講法律,講關係,就李紅軍和劉國慶那個腦袋,講哪一樣是我的對手?歇馬鎮這地方經濟不怎樣,地理位置卻是頂好的,老子守在這兒吃南來北往的車輛客商,日子過得未必不如程曉峰那小子。

斷水斷電是一步慢棋,許三笑帶着這麼多人來當然不可能等這招棋起作用。之所以在這個場合提出來,目的是表明一個態度。既是做給白夢江看,又是做給所有黨委成員們看。另外還有引蛇出洞的意思。老子已經出招了,你白夢江敢接招嗎?

答案是:敢!

白夢江從最大一幢房子里出來,滿面堆歡來到眾人面前,卻沒有急着跟許三笑打招呼,而是對所有人說:“哎喲,今兒是什麼日子啊,怎麼各位領導都來了?這是要幹什麼啊?我聽說還要停水停電,不至於鬧到這一步吧,再說這停水停電要執行也是有相關政策的,各位領導總得講理啊。”

許三笑眯着眼打量着眼前這位歇馬鎮三霸中的頭一霸,之前去太白樓吃過幾次飯,卻一直緣慳一面。頭一次見這廝,只見這傢伙長的面如冠玉,五官精緻,身材清瘦,不像流氓反倒像個白面書生。心想,你狗日不主動跟老子說話,肯定是故意的,想讓老子主動找你講話,老子一張嘴,你回一句你是哪一個?老子氣勢上就先弱了三分。冷冷的看着他,不說話。許書記不說話,其他人自是也不好開口。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白夢江洋洋得意的:“各位怎麼不講話啊?”

許三笑終於說話了,卻不是對白夢江說的,轉頭對於海說:“於所長,咱們今天是來商量拆遷辦法的,把不相干的非工作人員請離現場。”

你想掉我的面子,我直接把你攆出去。

白夢江頓時有些傻眼,想不到許三笑竟如此強硬,竟似絲毫未將他放在眼中。

鄭成飛和一名年輕警察正走過去,白夢江哪丟得起這個人,趕忙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一拍腦門道:“哎呀,許書記也來了,瞧我這眼神,領導來的多,一時認不過來了,咱們是第一回見面吧,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白夢江,即是縣人大代表,也是咱們鎮的人大代表,前陣子開人大會,咱們還見過面的。”

許三笑面無表情看着他,沖于海擺擺手。鄭成飛帶着年輕警察走了回來。許三笑神態嚴峻,問道:“你聽誰說的要停水停電?”

白夢江微微一怔,一下子還真不知如何作答。他剛才在房子里根本聽不到這邊人說什麼,之所以了解內情自然是有人通風報信,可是他勢必不能當面說出通風報信之人是誰,猶豫了一下,道:“我猜的,我在屋子裡看見你找了盧所長,所以猜到了。”

許三笑點點頭,難怪這傢伙難彈弄,果然有點機智,面容稍緩,問道:“你過來是代表你自己來跟政府談判呢?還是代表了剩下所有住戶來談?又或者你只是因為看到熟人多,特意過來打個招呼?”

白夢江道:“許書記希望我是啥意思我就是啥意思,您要談判對我們而言是好事,當然隨時奉陪,你想來扯淡,我也有的是時間,國家有政策,縣裡有領導,您想談什麼我都能接住。”

許三笑看着他,輕蔑的一笑,道:“白老闆是歇馬鎮上的納稅大戶,那就談談你的加油站和酒樓吧,最近有過路的司機舉報說你的興盛加油站里的油有勾兌現象,還說加油站的後院是個非法經營的大車店,裡邊有提供性服務的現象,還有你在鎮上的那家網吧,有人看到經常接待未成年的孩子上網。”

白夢江沒想到許三笑一見面不說拆遷的事情,卻突然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而且言之有物一語中的!不禁心中一驚,他穩了穩心神,皮笑肉不笑道:“許書記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要是真幹了這麼多壞事,你還有必要跟我談嗎?直接像對待付喜財那樣把我抓起來不就完了嗎?”

他說這話時的口氣頗為不忿,言下自是在說,你沒憑沒據的能奈我何?

許三笑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就成全你吧,先請你回去協助調查,有沒有事兒一問就知道。”

白夢江聞聽此言,神色一冷,眼放寒光,道:“許書記,我怕你到時候收不了場!”

許三笑平靜的:“我收不了場的時候又何止這一回,白夢江,你敢再跟我叫一聲號,我立即命人把你弄回去,你信不信?”

你白夢江不他媽愛跟官員講政策嗎?老子偏跟你講實力,玩橫的,不就是一個縣委副書記嗎?大的過程霸天嗎?左右是得罪人,老子豁出去把所有人都得罪乾淨了也要先給你來一百殺威棒,看看你們能奈我何?

白夢江面露不忿,卻被震懾住了。擺擺手悻悻道:“信,不過您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領導,這麼講話恐怕不大合適吧?”

許三笑道:“領導也是人,也有脾氣,尤其是面對某些仗着點權勢和小聰明就目無法紀,無視人民利益和領導權威的蠢蛋時。”

白夢江道:“看來您並無多少誠意來談拆遷的問題。”

許三笑道:“恰恰相反,我其實就是來談拆遷的問題的,我就一句話告訴你,要嘛你拆房子搬走,要嘛我拆了你的加油站和大車店。”

“還有你的太白樓,有人舉報說食品衛生有問題,另外消防設施也不齊全,也可以和網吧一起先停業整頓一階段。”

一擊命中要害!

你白夢江不是喜歡打政策的擦邊球嗎?老子就也跟你打一打這個擦邊球,規定以內的老子想整你還不容易?別人不敢這麼干,無外乎就是怕你那個當縣委副書記的堂叔,老子連‘程霸天’都得罪透了,還在乎一個‘白棄權’?

白夢江面色鐵青,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流氓懂政策不是最厲害的,官員耍流氓才是最狠的。咬牙切齒點點頭,道:“好,真有您的,許書記,不就是搬家嗎,行,今兒我就搬走,不過您也別急着得意,有句話我得提醒您,歇馬鎮上不太平,您走夜路時可要多當心,尤其是您身邊常帶着那漂亮姑娘,太招眼。”

許三笑知道他指的是何問魚,心道,有本事你就找個能把她怎麼著的人來,老子還感謝你幫忙。嘿嘿一笑,不吭聲。

白夢江知道許三笑不吃這一套,說完那句話便後悔了,立即想挽回。看着眼前的架勢,暗自思忖,許三笑雖然背景深厚,但在艷陽縣官場卻是孤立無援,縣委縣政府兩套班子對他都有看法,他一定不希望把自己堂叔也得罪了,從他到歇馬鎮後這大半年的所作所為看,他這人做事向來無所忌憚,既然已經掌握了這麼多情況卻沒有動手抓人,肯定是另有想法。

眼珠一轉,又道:“久聞許書記酒量如海,今兒趁着各位領導全都在,我想在太白樓上擺幾桌,請各位領導喝幾杯,我這個人有些江湖習氣老也改不了,什麼話都愛放到酒桌上談,只要許書記賞臉喝一杯,我保證明天早上以前,這個地方不會剩下一家一戶,全都老老實實搬走,您看能賞我這臉嗎?”

許三笑眯着眼盯着他,這小子是開竅了?打算把關係緩和呢,還是別有用心想灌我酒?額首道:“既然白老闆有這個誠意,我硬要拒絕豈非卻之不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咱們事先說好,這頓飯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