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和大山的峽谷連成一片，峽谷因遺存帝王宮宛的遺址地，古文化積澱甚厚而頗為有名，又因山腳有幾處泉眼，泉水富含鍶，不但水質清澈，喝起來口感也挺好，經檢測完全達到飲用水的標準，所以來度假村的顧客有汲取泉水飲用的習慣。

夏子夜和嚴煌在幾處泉眼掬了些泉水飲用，水質甘甜清洌，頗是清涼可口。

“夏小姐，這裡的泉水應該是常流泉，聽說度假村的泉水特別清淳甘甜，附近的居民也會固執的跑來取水，回家泡龍井喝。”

“那是當然，按水質的總硬度排列，依次是自來水、溪水、泉水，水質的溶解固體物也一樣有差別，從大到小分別為溪水、自來水、泉水，所以從水的硬度和溶解固體物而言，最理想的泡茶用水就是泉水。”

“夏小姐，你樣樣都懂呀！”嚴煌的眼裡是滿滿的崇拜。

“嚴煌，你不妨猜猜這些泉水有多大的水齡了。”

“水齡？泉水也有年齡的嗎？”

“可不。”

“夏小姐，我真不曉得。”

“應該比我們的年齡還要大，應該快30年了，我們剛才喝的水其實是30年前的水。”

嚴煌一臉驚訝：“30年前的水？”

“水從地下到泉眼，需要流過很多曲折的路途，經過無數石英砂岩的阻隔過濾，因為經歷了足夠的時間，水質才會純凈。”

“我今天可算是長知識了，夏小姐真是博文多廣。”

“不過，再純凈的水到了地表也會受到污染，不是嗎？”夏子夜突然話峰一轉。

“那是當然。”嚴煌附和：“現在環境保護還是差強人意，這樣好的自然環境若不好好保護，一定會被污染的。”

“我們回去吧！”夏子夜轉過輪椅說：“以後不要直接飲用，還是煮熟了喝比較安全。”

“哦！”嚴煌一邊推輪椅一邊說：“不過，度假村的泉水直接飲用也好清洌甘甜，這兒真是好地方。”

“因為是好地方，所以庄維龍才不肯離開。”

“夏小姐，換了是我，在這種人間仙境也不想離開。”

“你說的沒錯，度假村得確環境優美、地理上也佔優勢，庄維龍把它當成一件十全十美的藝術品而格外珍惜。可世上的事，怎麼可能樣樣順如人意，當十全去了九美，有些東西也會變得無關緊要。”

“夏小姐，你話里的意思是？”嚴煌停下腳步，問道：“你不會是想……？”

“我隨口一說，你緊張什麼。”

“不是這樣。”嚴煌攔到她身前：“我雖跟了夏小姐沒多少日子，就算資質再過愚鈍，可也能看出夏小姐的聰慧和心思，你隨口說的話，指不定在心裡盤算了上千、上萬遍，即便我是多沒地位的人，為了夏小姐好，有些話還是不吐不快。”

“你不妨說說看。”

“夏小姐如果以為十全去了九美，度假村在庄維龍心裡就會變得無關緊要，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說說原因。”“可以輕易放棄的，就說明在乎的不深；要是在乎的深重，就算十全已去，依舊不會放手。”

夏子夜蹙眉：“庄維龍難道不會在乎度假村的利益？”

“夏小姐就錯在凡事都從經濟、利益的角度分析，卻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看重這些。”

“難道真有人例外？”

“夏小姐做事從心所欲，隨着自己的心意，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嚴煌說：“因為這樣，所以才覺得沒有人會例外。”

夏子夜本來想藉由度假村的泉水，弄點事出來，搞臭庄維龍，聽嚴煌一說，雖是覺得言詞幼稚，卻不知為何偏偏聽進去幾句，可能她缺失的心仍有遺留的血脈吧！

“嚴煌，依你看，要怎樣說服庄維龍？”

“對一個有智慧、明白事理的人，不可假裝誠信、更不可用盡手段去欺騙，只要講清事理就可以了。夏小姐，你還記得庄維龍四面牆上掛的幾幅畫嗎？”

“記得，他牆上掛的幾幅畫，卷面逸墨撤脫、大氣滂溥，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夏子夜想了想，補充道：“每一件都是真跡，世價極高，可見庄維龍頗有些身家。”

“夏小姐只看到畫的價值，卻忽略了另一點。這幾幅畫，分別是：蘭居深谷，雖孤芳於深林，不求不望，此為一種靜泊；水滴頑石，雖遇阻而不滯，不急不躁，此為一種堅毅；荷生淤泥，雖寄生於淤泥，不悲不語，此為一種安然；正如庄維龍的個性，堅毅、從容、正派、沉靜，要是夏小姐用卑鄙的手段去對付他，到最後也得不到度假村。”

“按你的說法，我不能拿卑鄙的手段去對付他，那又要怎麼拿到度假村？”

“你可以把柳烈焰想買度假村的真正原因告訴庄維龍。”

“你是說，讓我跟庄維龍說，柳烈焰的未婚妻當年燒死在度假村，所以柳烈焰才非要買下度假村。”

“對。”

“嚴煌，你以為我說了這些話，庄維龍就會把度假村賣給我？”夏子夜要是早知道他的結論是這些，剛才就不會聽那麼多屁話。

“你可以試一下。”

“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夏子夜覺得很荒唐。

“夏小姐，不試一下又怎麼會知道是在浪費時間。”

“有些事不用試，連小學生都知道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只是想着說清道理就能得到別人手中的東西，那是奢望，還是童話？要想擁有，除了用盡方法掠奪，應該沒有更快的渠道。”

“就當是童話，試着相信一次。”

“可我從來不把生活當成童話，嚴煌，正因為你有了如此單純的想法，才會破產的。”

“這些年，夏小姐沒有認真的生活過，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錯了，正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認真的生活，才會有如此的覺悟。”她很自豪，真的很自豪，這些年比誰都認真的生活了，把一天、一分、一秒無限擴大的生活着。在S大，每年的功課排名不會低於前三；在事務所，只要能獲得利益和勝算，沒日沒夜的熬夜；為了投資公司，就算放棄自尊心也要堅持到最後；所以，夏子夜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努力、更要認真。

“不，我沒有說錯。”嚴煌肯定的說：“夏小姐只是為了利益而認真的生活，卻沒有用心認真生活。”

“有區別嗎？”

“有沒有區別，不要問我，問問你這兒就知道了。”嚴煌的手指向心臟的位置。

夏子夜迎上他的眼睛，有時候她懷疑他是否曾經跌進過大海，如若不然，為何他的眼眶裡總是點綴着滿天的星光，就像倒映在大海里的星光，總是讓人在平靜中獲得安慰。可惜，只是可惜夏子夜的心早就丟掉了，或許在某個角落腐爛成一灘血水順着下水道流的乾乾淨淨，她完全記不起那顆心的效用。

嚴煌攝人的眼神最終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她菀爾一笑，有點輕蔑：“不用問了，答案是————用心生活的人成了我的司機，為了利益而活的我卻快擁有一切，難道不是嗎？”

她嘲弄他，就算有多用心的生活，卻因為破產而被女友甩了，甚至連酒錢也沒有付全，還不得不成為她的司機。嚴煌，莫非他想用自己失敗的經驗來說服她？下輩子，下下輩子，等她投胎改了性情，大可再來試試。

“夏小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過的幸福，做那些有違心意的事，你就真的會開心嗎？”

“幸福。”她保持笑容，只認真的盯着他，像是探索、像是窺視、像是質問，良久她的目光從他脖間的玉佩移開。

“夏小姐，不如你給我一個機會試試，讓我去說服庄維龍。”

“為什麼？”夏子夜目光空洞的望向遠方，誰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什麼。

“我想幫你。”

“幫我？”她停頓了一下說：“你為什麼要幫我？幫完我，又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