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牛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偶爾還打兩個響鼻，後邊的尾巴左右甩着，待打到屁股上才換另一邊。李全坐在木板車的最前面，手裡拿着麻繩，控制着牛的速度，就怕這畜生顛簸累着柳爹跟柳雨馨二人。

春風拂面，綠柳隨風，柳雨馨心情愉悅的哼着前世的歌兒，一首接着一首，很是悠閑自在。一旁的柳爹也被柳雨馨感染，原本的緊張與擔憂也漸漸消失不見，興緻來了，還跟着嚎幾嗓子，驚的一旁的麻雀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出了官道，上了林蔭小道，走了不遠又是官道，往前走，就見到一個石橋，過了橋，就到了石塘鎮，直走再左拐，就看到一家雜貨鋪子，名字就叫王記。之前說好，若是有新的花樣過來，就到這王記雜貨鋪找王掌柜。

這王員外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把牛車寄放在鎮邊上的茶水棚子里，付了三個銅板，麻煩老闆幫着喂些草料水啥的。

看慣二十一世紀的高樓大廈，百貨大樓，眼前這灰蓬蓬的雜貨鋪，着實沒多大感覺，走進去一點也不怯場，倒讓旁人高看幾眼。

“呦，李全來了，你這小子，這麼久也不知道來看看你忠叔。”王掌柜原名王忠，家裡祖祖輩輩都是王員外家的奴才，聽說他爺爺當年救了老王員外一命，一家子就被賜了王這個姓，以示恩寵，幾代下來，這王掌柜一家也算是王員外府里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然一個奴才怎麼著也做不到管事這個位置不是，他還有個兄弟管着王員外家的莊子良田呢。

“忠叔，好些日子不見，您越發健朗了，這是我村裡的柳叔。旁邊是柳叔的閨女，之前賣的剪紙都她弄的，今個來鎮上逛逛，就想着來叩謝忠叔。”李全熟絡的介紹道，柳爹在一旁瞧着李全一個小孩子做事說話很有那麼回事，是個會來事的。

柳雨馨一旁聽着李全介紹她，忙從柳爹跟李全身後走出來，又悄悄扯了扯柳爹的衣袖，躬身道“見過掌柜的，這些年承蒙關照。還請受小女一拜。”

聽來，這些年還真是王員外買的最多，價格也公道。好幾次都是王員外的銀子度過了難關，這一拜，倒也誠心實意。

王掌柜見了，也來不及細細打量眼前人物，只疊聲說慚愧慚愧。到底那女有別，口上着急，手也伸着，卻也不好攙扶。

柳爹見女兒這樣，也躬身拜着，王掌柜見了。忙扶柳爹起來，雖說這買賣都是互惠互利的，哪有什麼幫襯之說。但這買賣雙方身份相差懸殊，王家沒有可以壓價啥的，也算有提攜之意思，就算這王員外受益頗多，可柳家也的確是承了王員外的情。

這人。特別是底層次的人，的確是半點話語權都沒有。這理。柳雨馨還是懂得。再者，今個還有別的生意要談。

果不其然，王員外聽了見了，這心裡滿意的很，嘴上說著慚愧，那臉上卻不是那麼回事。

“啊貴啊，還不上茶，再拿些點心過來給這位姑娘嘗嘗，真正是個沒眼色的，都這會兒了，也不知道動一下，柳大哥是吧，來來，快坐下，今個過來，可一定賞臉吃一頓飯不是。都這會兒了，怕是路上也沒吃，走，咱們出去吃一頓，不拒什麼，有那麼兩壺酒，咱們兄弟喝一會兒也是好的。”王掌柜熱情道。

這王掌柜的熱情，柳爹一下子哪裡受的了，也不管真情還是假意，忙擺手道“不敢不敢，我們都吃飽了來的，不勞煩王掌柜了。”說著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手腳也沒地方放。老實的模樣，讓王掌柜看着覺得好笑，也有那麼幾分得意。

雖說自家是奴才，說出來不大好聽，但是須知，宰相門前七品官，他這奴才可不比這些地里刨食的好多了。

至少自家吃喝不愁不是。

柳雨馨一旁見柳爹這手忙腳亂的模樣，心裡微微有些酸澀，爹爹這些年，因着腿傷的原因，好些日子沒有出去了，見了人越發怯了。當年身體好好的時候，在鎮上找活計的時候，幹啥子都是自信滿滿的。

人窮就是沒有底氣，更何況身子還不好的時候。

“掌柜叔叔，我們今個是吃飽了來的，還真勞煩叔叔了。”柳雨馨上前輕聲道。

王掌柜本見柳雨馨說話，這才細細打量柳雨馨，這一打量，心裡倒是一個大大的贊字，瞧這姑娘長得還真是不耐，就是跟府上的小姐也不相上下，妙的是，比府上的小姐還多了幾分大氣，少了幾分驕縱，嘖嘖，日後怕是個有造化的。

“哪裡勞煩，日後你們來了，可不準先去吃，咱們一道下個館子，熱鬧熱鬧。”王掌柜笑道。說來這做人可不能欺窮，誰知道日後呢，俗話說風水輪流轉，指不定哪日就轉到別人家去了，給人留幾分薄面，可不就是給自己留幾個人員么、這動動嘴皮子的事兒，簡單輕鬆。

“聽掌柜叔叔的，下次定一起去下館子，對了，這次兒，我跟我爹也帶了些剪紙過來，和一個小玩意兒，也不知道掌柜叔叔這兒要不要。”柳雨馨笑道。

柳雨馨說話的時候，李全並未插話，王掌柜見此，摸了摸鬍子，算是瞭然，怕是這李全日後不再做這買賣的營生了，也是，上次說要去考取功名，士農工商，說出去可不大好聽。這李全看樣子也是個有福的。

“奧，剪紙，我們府上老夫人倒是喜愛你這東西，特別是上次那副喜上眉梢跟壽星和那孔雀開屏圖樣很得府上老婦人喜歡，不知還有沒有，我們老夫人說了，若是有，儘管拿來就是。”王掌柜笑道。說來也虧了李全，有了這剪紙，得了老夫人喜歡，他們家又多了幾分體面。老夫人很是喜歡這剪紙，家裡床上。門上，窗子上貼了好些，那些式樣複雜好看的還表了起來，掛在牆上，有的還寄到京城，給嫡系老太太看了，過年可是賞了不少好東西過來呢。

說來這石塘鎮的王府還是有些來頭的，是那京城王尚書家可是一脈相傳，不過那王尚書的爹是嫡出，王員外的爹是庶出。本來分家也沒分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誰知道王員外他爹王老員外是個不事生產的，好好的家業也不知怎麼的就敗光了。好在如今的老夫人還有些嫁妝銀子和鋪子，就來到這艾知縣，過着清貧的日子。王員外倒跟他爹不同，是個有眼見有本事的，倒是把家業給撐了起來。這些年，日子過得越發好了。再者，這京城有人，底下也好辦事，這縣裡還真沒多少人敢惹到王家。

去年因着剪紙的事兒，府上倒是跟京里的王家搭了線。逢年過節也有禮節往來，老夫人心裡高興，員外也很是滿意。

不過。這李全是個知道規矩的。雖說員外好幾次親自見了李全，可這小子從沒越過他親自見員外，都是先來拜見他，可見是個有分寸懂禮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