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之下，馮穎芝衝出餐廳，等她冷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遠了，轉過身去看，卻沒看到楊佑寧追上來。

竟然不追上來！還口口聲聲說她誤會了，如果真是誤會，幹嘛不追上來解釋清楚？虧她以為他改變了，還想給他一個機會。

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餓，她停下腳步，舉目四看想看看哪裡有吃的，卻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裡？

望着空無一人的道路，還有一閃一閃的昏暗燈光，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恐怖的片段。

許多電視情節，跟新聞報道中，一些罪案都是發生在這種寂靜，昏暗，沒什麼人的地方。

想想現在就算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匪徒都敢搶，更何況這種偏僻的地方呢，一想到這裡，她急忙轉身朝大路那邊走去。

哦，不！她瞠目瞪視着前面的攔路者，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她想要從這裡逃跑，但雙腳卻像中了定身咒一樣動彈不得。

突地，那攔路者朝她大聲吼叫，張牙舞爪的樣子，令她指尖發麻，想要大聲呼叫救命，聲音卻因為過份恐懼而哽在咽間叫不出來。

不怕，只是一隻小狗，好吧，是一隻高度有她一半高的流浪狗，看着它那一口利牙，她的腳就開始發抖了。

眼看它就要咬上來了，她嚇得尖叫，“啊！救命。”

千鈞一髮之際，一條人影自眼前掠過。

“走開！死狗快走開，否則，我打死你！”

只見一個婦人手執木棒，朝流浪狗揮去，沒一會兒，它就被她趕走了。

“不用怕了，我趕它走了。”婦人將手中的木棒丟掉，“我女兒也像你一樣，很怕狗，每回遇到狗就嚇得不敢動。”

眼看那隻狗被趕走，馮穎芝這才鬆一口氣，將視線從遠走的狗移到眼前人，當看清楚眼前人的樣子時，不由失聲驚呼。

“是你！”

婦人愣了愣，“你認識我？”

對上她錯愕的目光，馮穎芝自知失言，伸手抹了抹臉，才道：“白天的時候，我在快餐廳遇到你。”

她這一說，婦人便明白了，肯定是當時自己吃別人的剩飯剩菜被她看到了，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剛才，幸好有你在，否則，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不過，你怎會在這裡？”

見她不自在，馮穎芝便岔開話題道。

“我就住在前面的地方。”婦人手一指前方，馮穎芝望過去，不由一愣。

“你住在天橋底下？你沒有家庭嗎？”

話聲方落，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失禮，幸好婦人並沒生氣地道：“沒辦法，我連兩餐都顧不上，隨便有個地方讓我落腳就好，哪還能挑三揀四。”

兩人邊說，邊向前走，不知不覺地來到比較明亮的街道上。

忽地，一陣食物的香味自前方飄過來，馮穎芝嗅了嗅，是粽子的味道。

一陣腹鳴聲在耳邊響起，開始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發出來的，對上婦人不好意思的表情，才知對方也跟她一樣餓壞了。

“你在這裡等等我。”馮穎芝對婦人說了句，就快步走向賣粽子的車子。

“老闆，給我兩個，不，四個粽子。”

“好的。”老闆連忙拿起裝着粽子的鍋蓋，從裡面拿出四隻熱氣騰騰的粽子，“要不要解開？”

“好的。”馮穎芝又補充了句，“幫我分兩個袋子裝。”

其實不用她說，老闆也是用四個塑料袋把粽子分開裝的。

拿着粽子，她走回去，見婦人真的還在原地沒走開，這才鬆了口氣。

“本來，我想買甜的餡料，不過老闆只有鹹的，你吃吧？”

自己拿了一個，將其他三隻粽子都遞給婦人。

“有的吃就行。”婦人無所謂地說，一手接過粽子就急不及待地吃起來。

“小心燙。”

馮穎芝吃了口，才發現粽子有些燙口，而且還有點口渴了，兩眼四顧，看到左手邊有一間便利店，於是就走上前，買了兩瓶礦泉水回來。

也是渴了，婦人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就咕嘟咕嘟地喝着。

“其實，以前我不怎麼喜歡吃粽子的，除了甜的餡料還會吃一點，不過，現在覺得鹹的還行。”

一口氣吃了兩隻粽子，婦人才停下來，道。

馮穎芝笑了笑，明白她的意思。人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就會挑食，而當一個人什麼都沒有時，只要是吃的她都能照單全收。

“為什麼你現在會變成這樣？”

下意識地，她問出這個問題。

用手背抹了抹嘴，婦人看了她一眼，這才開口。

“會變成現在這樣，可能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其實，以前我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對可愛的女兒，一個疼愛我的老公。可惜，當我老公死後，一切都變了。

他生前很疼愛我，什麼都不用我做，我只要照顧好一對女兒，把家裡打理好就行。也因為這樣，我什麼都不懂，幾乎跟這個社會脫節了。當他不在後，只靠着那一點點積蓄，根本不夠生活。

我試過去打工，可能太久沒工作了，很快我就熬不住病倒了，當時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單靠我一個人，根本無法養活我那兩個年幼的女兒。”

“所以，你就萌生再嫁的念頭？”馮穎芝問。

婦人點了點頭，喟然長嘆。

“生活迫人呀。如果不那樣做，我們三個人，不，還有我母親，四個人只有死路一條。原以為，我再嫁後，一家人就可以有好日子過了，沒想到......”

“沒想到，你的第二任老公，卻不喜歡你兩個女兒，讓你在她們跟他之間做選擇，最後，你就選擇了那男人，而拋下兩個女兒跟母親。”馮穎芝尖銳地接下去。

婦人用手捂着眼睛，語氣有些哽咽地道。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不那樣做不行。雖然，我沒辦法親自照顧她們，可至少那樣，我還能有錢為她們供書教學，而不是四個人抱着一起餓死吧。”

聽着她的話，馮穎芝緊緊咬着唇，才能將眼眶的濕意迫回，抬頭深深地吸口氣，彷彿這樣才能緩解心底無盡的疼痛。

良久，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如此，你現在怎會變成這樣？你不是嫁得很好嗎？”

將手放下，婦人望向前方的眼眸，閃爍着緬懷的光芒。

“以我當時的情況，居然還能嫁到條件那麼好，對我也好的男人，真是幾世修到的福氣，可惜好景不長。就在幾年前的金融風暴中，雖然他的公司保住了，可這幾年，生意卻越來越難做，去年還破產了。

破產後，他性情大變，常常酗酒，醉了就對我拳打腳踢，本來，我還想忍下去，可他卻越來越過份，將我打成重傷......出院後，我知道不能那樣下去，我要離開他，所以，我就回國了。”

“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去找你的女兒，而要淪落街頭？”馮穎芝又問。

“以前我風光的時候還好說，可現在我落魄如此，你讓我拿什麼面目回去找她們？再說......”說到這裡，她頓了頓。

馮穎芝望着她，“再說什麼？”

“再說，我怕她們不肯認我。就算當初我狠心拋下她們，是有苦衷，不過，在她們的心目中只會認為我貪慕虛名，不要她們吧，她們不會原諒我的。”

馮穎芝沒有回話，低垂着頭，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

“好了，我的故事也說完了，謝謝你的粽子。”

婦人拿着剩下的一隻粽子，轉身就要回自己的‘紙房子’。

“等一下。”

馮穎芝突然叫住她，“剛才，謝謝你救了我，為了救你的救命之恩，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她踏步上前，將一團東西塞到婦人手裡，然後，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快步走開。

婦人呆然地低下頭，伸開手一看，只見手裡是一疊錢，數了數居然有兩千元。

再抬頭，想把錢還給馮穎芝，可她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

某商場里。

“你跟姐夫吵架了？”

聽到這話，馮穎芝目光一凝，“誰跟你說的？”

“昨晚，他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你。”馮婉儀伸手敲了敲牆壁，“聽他的口吻，很焦急的樣子，如果不是後來你接了我的電話，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哦。”馮穎芝走到窗口，把頭伸出去看了看，對馮婉儀道。

“這間店鋪不錯，空間寬闊，光線充足，不需要大修，裝修費就節省不少，而且，這四周人流旺，交通也發達，在這裡開店，生意應該不錯。”

“我也這樣認為，這些日子看了沒一百也幾十間了，這間店鋪是我看過最滿意的，如果你也覺得行的話，我就下訂金了。”

馮婉儀轉身對站在門口，跟別人通電話的經紀人說，決定要這間店鋪。

“那麼，我先回去弄好租賃協議書了。”

紀經人先走一步，馮家姐妹跟着離開。

“到底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走入電梯，馮婉儀又將問題拉回原先問題上。

“沒什麼，只是誤會一場。”

昨天，她回到家後，就發現楊佑寧已經在家了，而且，他還說找了她一個晚上。

“你找我幹嘛，你抱着那個女人去風流快活就好，還理我有沒有事。”本來已經忘記了，可一看到他，她記起之前在餐廳所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