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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安園到縣衙雖然不遠,但是顯然小小不可能拋頭露面走着去,雖然她很想藉機逛逛餘杭的大街,不過聽鄭媽媽說從安園過去這一片都是高門大戶,沒什麼逛頭,便也歇了心思。

鄭管事準備了一乘青色二抬小轎,又讓帶上四個護衛,統統做尋常家丁打扮,不欲引人注目。今日當值的墨蘭粉桃兩個也把衣裳換了半舊不新的素色襖裙,只在頭上插了一支素銀一滴油的釵子,兩人身量差不多,打扮下來倒像姐妹似的。

小小自己也換了半舊不新的月白綾布小襖兒,下頭是餘杭時新的天青色瀾裙,頭上也只戴了一支米粒大小的紅寶攢成的梅花釵子,耳朵上小小兩粒紅寶耳塞子。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她眉間有顆紅痣,任憑是誰給她挑選首飾,都特別喜歡用紅寶石的,她倒得了滿滿一大箱子。

即便穿得素凈,站起身來,各人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墨蘭更是打趣地笑道:“夫人這麼打扮着,倒不像出了嫁的婦人。”

鄭媽媽就在旁邊擰她腮幫子:“你倒是會奉承夫人,就是小心老爺聽見拔了你的牙!”一面看了看小小,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自己也陪着小小走這一遭。

小小連忙勸她:“本來加上護衛們都快十多個人了,你再過去,豈不是惹人注目?我不過去給天賜送個午飯,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有了護衛們還不夠么?”

鄭媽媽一想也是,心忑,又叫鄭管事去把護衛們囑咐了一遍,這才送了小小出門。

自安園角門兒出去,一路上靜悄悄地,往前走了約莫一刻鐘。人聲逐漸嘈雜起來。小小掀起轎簾,輕聲問旁邊走着的墨蘭:“可是到街市了?”

墨蘭搖頭:“未曾到街市,前頭人挺多的,倒是能看見縣衙的飛檐了。”

“那你去問問,前頭是什麼事?這般喧嘩。”

墨蘭得了令,吩咐下去,自有後頭家丁打扮的護衛上前去打聽,小小等人便在街邊歇了轎子等着。

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貿然前往,若真是有個萬一。自己身邊這六個護衛哪裡夠?

不過一會兒工夫,那護衛將事情就打聽清楚了,回來稟報小小:“今日逢三。是縣裡放告的日子,凡有刑事、田產、經濟、買賣等糾紛,皆可將狀子遞進大堂,由大人直接審理。這會兒聽說是個扯了一年多的案子,又來上告。惹了縣裡閑漢們去看熱鬧呢!”

小小點頭:“知道了,繞一下,咱們直接去縣衙角門兒就是,不跟他們擁擠。”

護衛們得了令,抬着轎子自往後頭去了,叫開了門兒。門房見是跟着縣令大人的護衛,不敢怠慢,趕緊將他們迎了進去。卻見跟進來一頂轎子。伴着兩個美貌的丫頭,心知大概是趙大人的家眷,有名的敏茹郡主,忙低了頭,又忍不住偷看。

縣衙後頭是各房官吏們起居之所。不過縣丞、主簿等人都另有宅院,只將份內的院子作為休息之地。並沒有居住,因此倒也沒有沒眼色的女眷進來打攪。

倒是進了天賜的院子,松針松塔見小小來了,吃了一驚,忙行了禮道:“夫人今兒怎麼來了?恰好今日逢放告,老爺從早間上衙到這會兒都沒歇過。現在聽說前頭又來了個糊塗官司,還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忙完呢!”

小小打量了這院子一眼,雖然挺小,倒也收拾得齊整,心點頭笑道:“我卻不曉得今日放告,想着你們老爺每日都在縣衙裡頭忙活,送點家裡的飯菜來。再是忙活,這午飯總要吃的吧?”

話雖如此說著,小小心裡還是有些不滿。

松針忙上前從墨蘭手裡接了食盒,松塔上前回稟道:“夫人,您是不曉得,這餘杭縣逢三、六、九放告,前些日子倒也沒覺得什麼不妥,可近來每逢放告之日,這些刁民竟然是一哄而至,好些前任已經定案的陳年舊事,或是東家長西家短,婆婆打了媳婦兒這樣的破事兒,也往咱們老爺案上遞狀子,可把老爺忙得夠嗆。”

小小一聽,便明白這是縣裡那幫子人在給天賜下絆子,否則一般小民哪裡會往衙門裡頭來告這些閑事?要知道自古民不與官斗,還有“衙門朝南開,無錢莫進來”的說法,若是沒有人挑唆、指使,這些人怎麼會蜂擁而至?

不過這些官場上的事情自然得天賜自己處理,不是她好伸手的,只不過若是做得太過,她也不介意用郡主的身份和父親的勢力來脅迫一番。只是若真那樣做了,跟這餘杭的地頭蛇們,也就是撕破臉皮了。

松針將食盒拿去一邊放着了,接着松塔的話說到:“可不是么?夫人您是不知道,就說前頭剛來這個案子,前任縣令大人已經決斷了,這又鬧了來,真是……沒事找事!”

“哦?”小小頓時來了興趣:“剛我從外頭過來的時候,聽見一片喧嘩,不少人過來圍觀,說是這案子過了一年多都在扯皮,並未曾解決,怎麼你們又說是前任縣令已經決斷了?”

墨蘭和粉桃兩個也極有興趣,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松針二人,要他們快說。若不是一直跟着夫人,之前在前頭街上看見這熱鬧的時候,她們倆就恨不得擠進去看一看了。

原來餘杭縣郊有個村子,名喚明溪,村弟的老秀才,人稱沈秀才。沈秀才一人念書,差不多耗盡了家資,媳婦生下老三便撒手去了,難為他將三個兒子拉扯大。大兒子前年取了媳婦,去年年初卻一病嗚呼了。兒媳婦年紀還輕,娘家便起心要她改嫁。可是沈秀才說什麼“從一而終,不嫁二夫”,愣是攔着不讓。

媳婦娘家哪裡肯看着自己女兒如花似玉的年紀便守一輩子寡,自然上門百般懇求,可沈秀才咬緊了牙根,就是不肯鬆口。

兩家一來一去之間。自然動了口角,沈老二和沈老三都已經長成壯漢,對大嫂的娘家人大打出手,鬧出了事來,兩家爭執到了公堂之上。

這種家務事,哪個清官都不好斷得。前任縣令被迫無法了,將上門搶人的娘家人和打人的沈家兄弟各打二十大板,算是了解,可是小寡婦的問題,到底沒有解決。

拖了一年多。兩家的摩擦已經升級成了兩個村子之間的摩擦,便是在路上遇見,明溪村的人和小寡婦娘家的人。也要吵上一番。今年的娘家人想接女兒回家團聚,可沈秀才不放人,又鬧將起來。這不聽說新任縣令到了任,立刻巴巴地趕來遞狀子了。

小小聽着。眉頭就皺了起來,想了想吩咐護衛:“回去將縣衙內諸人的底細摸一摸,看看有沒有誰跟這沈秀才或是小寡婦家裡有什麼瓜葛的。”護衛點頭表示記下了。

她挑挑眉,問松針:“都這個時辰了,總不能一直這麼鬧騰,老爺也得吃口飯。喝口茶吧?”

松針不敢答話,她便吩咐道:“泡杯茶,給老爺送過去!”

松塔忙領命去了。卻見小小對墨蘭兩個說:“走,咱們也去聽個牆角,看看熱鬧!”

下人們哪裡敢阻攔,忙領了她往前頭去。

這後院往前不過幾步,便是大堂。在天賜高坐的正堂之後。是一個小小的退步,此時裡頭並沒有人。小小帶着墨蘭兩個走進去,示意松針松塔送茶上去,自己悄悄上前,將側門帘子掀了條縫,正好看見大堂全貌。

堂上分作兩方,一邊跪着一個形容枯瘦,鬢插白花,身着麻衣的小婦人,想必就是那個還在為夫服喪的小寡婦。她身後跪着一對老夫婦,雖穿着粗布衣裳,倒也整潔。旁邊跪着一個約莫十七對着另一方怒目而視。

另一方兩個少年人低頭跪在地上,看不清容貌,一個頭髮花白下巴尖尖蓄着長須的老者站在堂上,想必就是那個沈秀才,此刻正在侃侃而談:“……李氏既然入了我沈家門牆,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女子最重貞節,豈能因一時貧賤而改嫁失節。且不提因李家各種挑釁,致使我們兩村交惡,李氏若是改嫁,置我沈氏門風於何地?置我明溪村譽於何地?置我大周女子貞節於何地?”

哎呀,小小都忍不住想為他鼓掌了,不愧是秀才,說得真是太好了!

天賜正在煩憂,他勞累了一個早上,腹耐,偏這老秀才引經據典地說了不停,他又不好為難,已經聽他一個人表演了小半個時辰,心煩。

松針捧了茶上來,放在他手邊,輕聲說道:“夫人來了,就在後頭退步。”

天賜心恨不得快些將這老匹夫趕出堂外,好去見見自家娘子。可是座下的各房司吏,兩邊排開的衙役,還有堂外看熱鬧的民眾,都正等着看結果,又不能走開,心裡煩得不行,面上還是露出安撫的神色道:“沈秀才說得不假。”

另一邊的少年立即不甘地抬頭說道:“老父母大人,他倒說得不假,可您看看我姐姐,她才十七歲啊,這日子還要怎麼過?平日他們連見都不讓我們見上一面,您看我姐姐瘦得,都快站不穩了,誰知道他們沈家是怎麼虐待我姐姐呢!”說到後來,聲音裡帶着哭腔,努力眨巴着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的樣子,很是可憐。

隨着他的話音,後頭跪着的小寡婦父母也忍不住悲泣起來:“求老父母大人開恩,我們就只得這個女兒,不想她掙什麼貞節牌坊,只想她過得開心就行啊!”

沈秀才勃然大怒:“貞節牌坊豈是隨便哪個都能得到?若是李氏能掙個貞節牌坊,老夫倒也嘆服,可如今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就守不住,還掙什麼貞節牌坊?”

言語李氏的父母和弟弟大聲反駁,公堂上亂作一堆,唯有李氏一臉木訥,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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