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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了醒酒湯進來,小小低頭看顧着手裡的盤子,一時倒沒察覺到天賜的異樣,她給眾人分別上了碗醒酒湯。說是醒酒湯,不如說是酸辣湯,前些日子她腌的辣白菜還算可以,就是可惜施州弄不到蝦醬,總覺得味道差了些,不過酸酸辣辣的也還可口。

辣椒剩的不多,她平日用的也少,今日的飯食本就叫田豐覺得新奇了,再嘗了這喝一口就渾身冒汗的酸辣湯,更是大呼過癮。

趙明禮順勢說起種植的事情來。

對於田豐來說,這確實是小事一樁。可今日嘗過了這東西,他卻有了些不同的想法。商家想要獲利,提前保密無可厚非,可這東西是南唐君主賜下的,若是何家真獻給了今上,討了今上的歡心,少不得會大肆褒揚一番,這樣的東西,當時也肯定不止賞了何府一家,為什麼何府就敢大肆種植,卻提了個保密的要求。

這東西,味道比茱萸濃烈數倍,菜裡頭擱上一點點,只當是個調味罷了,可今日這一碗味道濃烈的湯汁下去,周身冒汗。他不由就想到若是寒冬凌冽在外行軍,這一碗湯汁下去周身泛起的暖意......

想着不由搖了搖頭,自己也許是想太多了。不過聽着趙明禮說起這事的時候,不由還是會往那些方面去想。

雖不知道何府在籌謀什麼,不過田豐也有相當的自信,從來還沒有人能從容米土司手上佔得便宜。他們安居一隅,不過是想守着祖宗的基業過小日子罷了,若是有人欺負到頭上,容米土司也不是好惹的。

當下也沒應承,只說是稟報土王之後再說。趙明禮不疑有他,只覺得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酒意上涌眼就有些合不攏了。

天佑早就吃飽了坐不住,一直磨蹭着想要出去放炮竹。他眼巴巴地瞅着陳氏,看得陳氏心頭髮軟。想起去年的年夜,雖然一大家子人,可大家的精神都綳得緊緊的,哪裡敢放了天佑到處亂蹦?畢竟還是個孩子。她這樣想着,順勢就推了一把手邊坐着的天賜,叫他們出去玩耍。天佑早就歡呼一聲沖了出去,天賜搖搖頭,邁着方步穩穩地跟在後頭。

陳氏看着心中歡喜,又抿了一口酒,轉臉發現小小還捧着碗慢條斯理地扒着飯吃。不由溫聲催促道:“你這孩子,還沒吃飽么?快跟初一他們放炮仗去,若是晚了,就沒得玩了!”

小小楞了一楞,隨即莞爾。陳氏今天心情真是好,開口便是叫了天賜許久沒曾叫過的小名,不過叫一個女孩子去跟男孩子一塊兒放炮竹,不知道是該說陳氏思慮不周。還是喝醉了。

趙明禮斜着醉眼望了過來:“女孩子家家的,放什麼炮竹?來來,聽田先生說他們土人的趣事。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罷對小小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身邊來。

豈料陳氏搶先一步,一把拉了小小,按她在天賜的位置上挨着自己坐了,嘴裡啐了趙明禮一下:“你們男人家的事情,我們才不感興趣呢!小小,我給你做了新衣裳,呆會兒收拾了,就去我房裡看看去!”

趙明禮被陳氏啐了口。也不惱,搖頭晃腦地說:“女兒家怎麼了?要我說,小小比個男兒也不差。開年去了江陵府,沒事叫天賜教你念書認字。”

他們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半絲空隙也沒留。說起叫天賜教她認字,大家都笑了起來。此刻小小總算插得上嘴了,她撅着嘴隨口說道:“成天事情可多着哩,我可沒那閑功夫認字!”

陳氏笑着搖頭道:“傻孩子,等到了江陵府,咱們這食堂也就不開了,到時空閑日子多得是,哪就沒有時間認字呢?盡說傻話。”想起即將到來的生活,陳氏充滿了憧憬;“到時咱們也買幾盆花兒種上,我教你養花兒。我雖不會種地,可養花兒略懂得一二,往年在閨中多虧這個打法時間。如今嫁了人當了娘,已經好多年沒弄過這些小玩意兒了。”

小小剛點了點頭,另一頭趙明禮又哼了一聲:“養花兒有什麼意思?我看天賜對這些花花草草都不怎麼喜歡,到時......”話沒說完,教陳氏狠狠瞪了一眼,這才發現一時口快失言了,趕緊噎住了後半句,揮手叫小小:“還是出去玩兒會兒吧!”

田豐也起身說覺得飽了,起身跟小小一塊兒出了門。他們的身影在帘子後頭一消失,陳氏就不客氣地一個指頭戳了過去:“相公真是,都在想些什麼呀?”

趙明禮藉著酒性,做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皺着眉頭說:“我倒瞧着小小真是不錯,如今咱們這家她也撐起了大半天,若真是有這麼個媳婦兒,也是不錯的。”

想着如今家中生計改善不少,不說別的,這幾個月的進項就頗豐盛,陳氏自己存下的那點銀子一點也沒再動過,她就不好做聲。可到底還是意難平,又飲了一杯,嘆了口氣,與趙明禮商量起收拾動身的事情來。

幾個孩子玩耍了一番,見夜已深了,趙明禮惦記着次日還要去譚家壩老宅等處拜年的事情,便拘束了他們,不讓再多玩。田豐幫着燒了熱水,小小提了一壺送進東側廂房,陳氏趕忙接了過來,拿了一個布包袱給她,說是做的新衣,囑咐她明天一定要穿上。

小小心裡一暖,她知道陳氏給眾人都做了新衣裳,卻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回房打開一看,面料是八成新的淡粉色,約莫是陳氏拿自己的舊衣改的,一條厚實的棉褲,下頭也仿着那日譚家班子眾人的模樣拿與上衣同色的料子滾了邊,上身一試,正正一身。也不曉得是陳氏什麼時候做的,自己居然都不曉得。還有一雙厚實的花棉鞋,這是街上成衣店子裡頭買來的,穿了一試,也是極合適極暖和的。

小小自然高興,摸了又摸,這才折好了放在枕邊睡下。

次日便是初一,早早起來她也沒捨得穿,把要用的水和早飯都準備好了,這才換了新衣,與天賜天佑一起給趙明禮和陳氏磕頭拜年。趙明禮笑呵呵地摸出三個壓歲紅包分給他們,小小攥着手裡的紅包掂量了一下,估計裡頭該有十個大錢,心裡就是一樂。

眾人收拾妥當,關了院門,便捧着禮物先回了譚家壩。

趙李氏氣怒未消,聽說趙明禮來了,便叫趙老三關大門。趙老三左右為難,到底還是沖哥哥一家使了個歉意的眼色,將門關了。

趙明禮搖搖頭,無可奈何。放了帶給趙李氏等人的禮物,轉身便去了老譚村長家。回鄉之後跟廖村長打過幾番交道,到底還是覺得老譚村長人好,心慈。見了面,老譚村長先是訓斥了趙明禮一番,不過也沒說多重,畢竟趙李氏的為人在那兒,明眼人誰會因為一個老婆子得罪如今府城風頭最旺的人呢?何況這別人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好置喙。趙明禮也不反駁,待他訓過了,便講了自己過些日子便要去江陵府上任的事情,託付老譚村長對自家人照顧些,說了番好話,便準備回去了。

走到村口,卻見趙老三兩口兒蹲在道旁。趙老三耷拉着腦袋,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小李氏抱着大妞,背着五郎,正哄着兩個孩子。見趙明禮一家人過來了,兩人起身喚了聲“二哥”,趙老三便住了嘴,搓着雙手,一副有話又不曉得從哪裡說起的樣子。

小李氏趕緊上前,放了兩個孩子下來叫他們喊人,陳氏自懷裡掏出壓歲紅包給孩子,她有些羞赧地叫孩子收下了,白着臉對陳氏說:“這年過得,唉,也不知道怎麼說好。昨日娘巴巴地盼了一天,到晚上都還在念叨,可誰知道你們今日回來了,娘卻叫關了門不讓進,我們和大嫂都是勸了又勸,可娘就是不鬆口......”

陳氏上前一步握了她的手:“又不曾怪到你們頭上,這大冷天的,還帶着孩子等在這裡,別把孩子凍壞了。”一邊說著,一邊沖趙明禮使了個眼色。

一大早地趕回來吃了個閉門羹,趙明禮心裡窩着火,可這事畢竟不關老三的事,也不再提那些,只是對趙老三說:“罷了,娘愛怎麼就怎麼吧,左右你們離得近,好好照顧娘。我已是接到了吏部行文,過幾日就要動身去江陵府上任,這家裡內外的事情,大哥又下落不明的,就得多指望你了!”

趙老三有些驚訝,卻並不細問,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小李氏忙道恭喜,又問是選了什麼官。

趙明禮只說是江陵府下頭一個縣裡頭的小官,二月初一之前就要趕過去交接,這天冷路不太好,過幾日就要趕路,他要是回來看一眼,其他的待他們一家安置好了再跟老宅這邊聯繫。

趙明禮自懷裡掏出一張三十兩的銀票交給趙老三,他推辭不肯收,趙明禮便道:“其實本當交給娘的。這銀子也不為別的,如今家裡人口多,嚼用就大些,你拿去置些田地,若是人手不夠,我也跟老譚村長說過了,請他多照顧些,就在村裡請人幫工就是。”

聽說是趙明禮留下置辦田地的,趙老三這才不再推辭,收了銀子,就此與趙明禮一家別過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