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人已入睡，深宮的某些地方還亮着昏黃的燈，斑斑駁駁搖搖曳曳。

“你要改變你自己的命運，重塑你的星宿，你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你的性命要靠你自己爭取，你要與天斗，斗贏了，你和殷晟雙宿雙棲白頭到老，斗輸了，斗轉星移改朝換代，你和殷晟都不會有好下場！”

耳邊突然迴響起那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女人的聲音，飛電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是一場夢。

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那個風顏夕明說這是泄露天機，她說多了會遭天譴，所以飛電也沒有多問。但她究竟想表達什麼？

“殷晟與你星宿相同，你們倆的軌跡緊緊纏繞在一起，這也是為什麼你姥姥會把你踹到殷晟身邊來的緣故。”

星宿？每個生靈的出生都會伴着不同的星宿，但是在飛電二十歲之前與他完全沒有任何相關的殷晟，怎麼會與他星宿相同呢？星宿相同……他們是命格相斥，還是緊緊糾纏？

剛醒的他神色還有些恍惚，腦袋卻早已經清醒了起來。愣了一會兒，坐起身，看見御案邊趴着睡着的殷晟，突然有些心疼。

他輕手輕腳走到殷晟身邊，拿起架子上的龍袍給殷晟蓋上，拿起桌子上為數不多的沒有閱完的奏摺看了起來。

其實殷晟……也只不過是二十五歲的年紀而已。

剩下的奏摺大多是彙報在不久前傷亡慘重的地方恢復的如何如何，看着都是好消息。所以飛電突然不想看下去了。

這些東西，殷晟看了應該會開心的吧，所以就讓他看好了。

飛電將奏摺放下，靠着御案抬頭看外面的月亮。

“你要改變你自己的命運，重塑你的星宿……”

到底是什麼意思？命運……是說改變就可以改變的么？飛電有些想不明白。

不過這並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他想到之前古怪地進入風凌諳識海的伏完，還有似乎消失許久，卻又似乎一直沒有消失過的伏離……伏家真是令人頭疼啊。

飛電低下頭思慮片刻，突然俯下身子，在殷晟耳邊道，“殷晟？”

“嗯……”殷晟睡得模模糊糊，還是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

“沒關係，你不必醒過來，睡吧。”飛電輕聲說道，聽他這麼說，殷晟剛剛提起的精神一下子又散開來。

“我出去，解決些事情。”飛電說著，並沒有等着殷晟回答，只在他額間印下一吻，便消失在寢宮之內了。

……

眨眼功夫便來到伏府，主院一片漆黑，後面的院子卻還亮着燈。飛電走到還亮着燈的那個房間，輕輕跳上房頂，掀開瓦片來看，原來是挑燈夜讀的伏朗。

原來這許昌之內，還真有不少好官呢。

飛電盯了他一會兒，覺得沒意思，而且伏朗也沒什麼好懷疑的，便翻身跳到地上，落地猶如一隻貓一樣一定聲音也沒有。

去看看伏完吧。

飛電這麼決定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知道伏完的房間在哪裡。

不過按照普通大戶人家的安排來說，家主的地方應該是坐北朝南，風水最好的才是。於是他便向想象中的方向走去，翻進那個院落，突然發現一道黑影猛然閃過。

飛電下意識地向後躲了躲，屏住呼吸看着剛才閃過黑影的地方。

“你……”

聲音在背後響起，飛電詫異，他居然會大意到連人類靠近自己都無法發現？

飛電猛然回頭，居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鏡元隱？”飛電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猜錯的話，應該與你在這裡的原因相同，”鏡元隱回答，“不過為了答謝你之前的……救命之恩和信任，我有必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麼？”飛電皺了皺眉頭，自己有地方做的不對了？

“嗯……”鏡元隱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麼對他說。“就是在夜訪民宅的時候，不要穿白色的衣服，你這樣太明顯了……有些像女鬼。”

“……”飛電看着鏡元隱的夜行衣，發現他真的半邊身子都影藏在黑暗裡，便默默閉上了嘴巴，表示自己以後會注意的。

“你也懷疑伏完他……”

“噓……”鏡元隱沒等飛電說完，便打斷他道，“只是懷疑的話就別說出來，我們得先找證據。畢竟……如不是伏大人二十年前收留了陛下，陛下也活不到今日。”

對啊，在殷晟和殷桓最虛弱的時候，是伏完收留了他們，給他們招兵買馬，為他們獲取民心，最後才使得殷晟打倒殷跡晅，成功當上皇帝的……可有些時候，伏完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我們去伏大人房間看看吧。”鏡元隱提議道，未等飛電應答，便帶頭走向伏完的書房。

他們倆個翻窗而入，一手點一支蠟燭，開始翻看伏完的書房。找了許久，卻並未看見任何可疑之處。

鏡元隱閉上有些酸痛的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再睜開，發現已經有微藍色的光從窗外射進來了。

“我們要先回去嗎？”鏡元隱問道。

“嗯……”飛電輕輕將一切歸位，“這裡似乎沒什麼破綻，也許我們要從其他地方入手。”

“話也不能這麼說，”鏡元隱笑道，“說真的，我可希望那些事情，千萬別是伏大人做的，否則又會讓陛下陷入兩難之地。”

飛電點點頭，“我知道。”

二人不再說什麼，從窗戶出去之後，小心翼翼地關上窗，如同從未來過一樣。

離開伏府之後，他們便分開了，飛電回宮，鏡元隱先回自己的府上，然後再進宮去。

躡手躡腳地回到寢宮，殷晟還沒有醒，看來他昨晚真是很累了。

飛電微微笑着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想要叫醒他。剛起來準備準備，上朝去了。

外面的光線漸漸明朗起來，房間里的一些都開始出現淡淡的影子。他剛向殷晟身邊靠近了一步，一股奇怪的黑色氣息便從這些影子里分離出來，跳躍着從地面向上攀爬。

飛電立即止住了腳步，他沒感應到任何妖氣，不知道這些奇怪的黑色氣息究竟是什麼。他皺了皺眉頭，盯着這奇怪的黑氣，沒有再動。

黑氣若是有害的話，看起來它也似乎並不打算傷害殷晟，而是向著飛電身邊靠近。它們轉移到飛電腳下，蜿蜒而上，纏繞住飛電的身體，真要收緊，飛電突然伸出手握住那股黑氣。

看起來是氣，握起來的感覺卻如同一條蛇。這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對了，浩劫之前的黑熊怪，也分離出這種霧氣攻擊過自己。

“想做什麼？”飛電問這股黑氣，卻並未抱着聽見他回答的希望，因為這不過就是一股煙霧而已，誰會覺得煙霧會回答他的話呢。

可這煙霧的確回答了。

“想帶你走。”周圍的所有黑氣漸漸聚攏，幻化出一個虛無縹緲的男人的體形。

“你是誰？”飛電警惕的看着他。

“是你在找的，真正的幕後黑手。”男人回答。

“我不信……”飛電搖了搖頭，“若說是幕後黑手，他對我們的一切瞭若指掌，應該會是一直呆在我們身邊的人，絕對不會是你這種，在最後時刻突然出現的東西……”

“為何我就不是一直呆在你身邊的人？”說著，那個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黑色人影突然具體了起來，煙霧散去，他居然變成了伏完的臉。

飛電驚訝地張了張口，卻有突然反應過來，對他道，“不可能，你絕對不會是伏完，我並非是伏完的目標，若是伏完有這種本事，他早將殷晟帶走了，殷晟才是他真正要對付的！”

飛電的話剛說完，黑影突然又變成了鏡元穎的臉，這次沒有等飛電再說些什麼，黑影又幻化為風凌諳的臉，接着是紅音，殷桓……

他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確，”最後黑影定格了殷桓的臉，對他道，“我是你身邊的所有人，我從未出現在你面前，卻也從未離開過。”

“你到底想做什麼！”飛電提高聲音，對他吼了一聲。

“噓……小心吵醒了你的陛下。”黑影做了一個噤聲地動作，對他道，“不要試圖和天斗，你們鬥不過天的。”

“到底賣什麼關子……”

“風顏夕那隻不怕死的半妖不是把這些事情告訴過你了么，”黑影說道，“你和他，必須死一個呢。而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你，理所當然應該去死。而且……說道你們倆個必須死一個，無論如何，你也會希望他活着吧。”

飛電低下頭，聽他的話，這一切似乎都與那次風顏夕說的話有關。兩個生靈共用一個星宿的話，其中一個就得消失嗎？說起來好像也真是這麼個理。

不過……

飛電抬起頭，對他道，“並不，你說錯了。”

“嗯？”黑影似乎很詫異，反問道，“你難道願意讓殷晟去死？”

“我們都不會死，”飛電輕輕笑了笑，不削地樣子有些像殷晟，“不如你去死好了。”

黑影微微嘆息，搖了搖頭道，“你們真的鬥不過天的，放棄吧。”

話剛說完，黑影猛地分散開來，又恢復成剛才凌亂的黑氣，纏繞住飛電的身體。不過這次飛電卻沒有多反抗，任由這黑氣裹住自己的全身。

鬥不過天嗎？記得很久之前，有人說過，命若天定，我就破了這個天。

黑氣散去，飛電也消失在這股黑氣之中。似乎是與之同時，殷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