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絕埋頭處理大魚內髒的時候，郝東則出於職業習慣，細細的打量起了這條魚的魚身。

洞里光線不怎麼好，之前的火堆也已經滅了，郝東事實上看不太清，只能靠手裡的感覺去觸摸。

手下感覺到的魚皮很硬，但卻沒有鱗片的觸感。粗略能感覺得出，魚皮下可能還有一層油脂。

這是深水魚的特徵，這樣的魚肉往往味道特別好，特別香，而且有嚼勁。無論是煎炸還是烤制，味道都會十分出彩。

不過，無論是哪種烹飪方式，都需要強勁的火力，就他們現在這個條件，刮魚油下來燒還比較現實，靠現有條件想要弄這麼大條魚來吃基本是妄想。

但無論是不是妄想，都無法阻止郝東帶着欣賞的一段段從魚身上撫摸過去，然後，他就摸到了一個絕對靠魚自己長不出來的東西。

“這是什麼？”

黑咕隆咚的環境，他也看不太清，只覺得那是個圓圓的小顆粒，摸着像金屬的。似乎是摳在魚的皮膚里，貼的死死的，使勁拽也拽不出來。

戚絕在埋頭處理魚肚子里的玩意兒，聽到郝東問，抬起頭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在拽什麼東西：“嗯？”

郝東原本還想就這麼拿給小戚爺看，結果連着拔了好幾下，弄不出來。最後只能發狠使勁用刀把那一塊肉都挖出來，連肉帶東西都給了戚絕。

戚絕手勁兒比較大，一捻，就把外頭裹着的魚肉都捻碎了，然後很容易就發現：“這是個信號發射器。”

正說著，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趙政的聲音聽着十分歡快：“那條大傢伙是不是已經到了你們那兒？”

戚絕皺眉：“那信號發射器是你裝的？”

趙政樂：“是啊，我告訴你們啊，這裡水裡有大傢伙。雖然看不清是什麼，但是個頭絕對驚人！而且不止一條。”

他之前為了以防萬一，調炸藥過來的時候就讓順便給他送了幾十個這種簡單的帶勾爪防水小信號發射器。

要說他是瘋狂，竟然想着能順着郝東他們掉下去的線路再來一遍。但這種瘋狂其實還是建立在理智之上，他並沒有打算無的放矢隨便亂闖。

之前在水裡發現巨大的陰影，他就開始往這些東西身上打這種信號器。幾十個裡頭，總有那麼一些會牢牢的依附到水裡的龐然大物身上，然後他就跟蹤信號前進的軌跡。

如果信號一直在湖的範圍里打轉，那就代表湖裡眼下可能沒東西，那漩渦也好什麼也好，應該是階段性的。

不過趙政運氣不錯，很快就發現有幾個信號器的運動軌跡發生了很奇妙的變化，它們不再是在湖的範圍內兜圈子，而是開始直線向下。

可惜這幾個信號器到最後，只剩下了兩個還在發射信號的。趙政不敢就根據這倆信號器的反饋下水，只能再打電話跟戚絕確認。

聽到應該還有第二個發射器，郝東繼續在魚身上摸索，還好那一個沒被壓在下頭，在靠近尾巴的地方，被郝東找到了。

兩個信號發射器都被找到，趙政再核對了一下信號的軌道，確認無誤，趙大俠這才真正跟着物資包一起下了水。

郝東根據之前自己跌落的情況推斷，估計趙政還得一會兒才能下來。果然，過了好幾分鐘他們才聽到遠處有物體落水的聲音，又等了將近一刻鐘，扎在木筏上的物資包才從湖面上漂了過來。

戚絕又下水了一趟去接應，這一個物資包也有一個立方的大小，本來是能上湖心島的，但現在島上全被那條死魚佔了，只能勉強先卡在岸邊。

趙政跟着從湖裡爬上來，他帶着潛水設備，頭燈也開着，這一路倒是並不太辛苦。

只是當他看到把湖心島整個佔據了頭尾都還泡在水裡的那條大傢伙之後，臉上吃驚的神色完全沒有掩飾：“我靠，原來這玩意兒這麼大！”

他們是調用的當地漁船下水，當時只看到船底有巨大的陰影，但也看不太清，這會兒親眼所見，十分震撼。

不過下一句，郝東就覺得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物以類聚，因為他說：“這玩意兒要拿來烤魚片，絕對美味啊！”

郝東哭笑不得，偏偏小戚爺還覺得趙政說的很對，一邊點頭，一邊毫不在意在這種地方使用欺霜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一下就刺入了魚皮和魚肉中間。然後用力往下劃拉，試圖把外頭堅硬的魚皮和內里肥美的魚肉分離開來。

“來幫忙，”小戚爺面無表情的招呼趙政，“吃飽了才好乾活兒，一會兒我帶你去看那艘船。”

趙政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着急：“等等，我給他們說下。如果要弄沉船，就我們倆人手可能不太夠，還得趁現在那通道還在，再下來幾個才行。”

之前趙政已經讓手下配合女王和二狗，在鳥島和湖心山之間的位置上搜索過一次茹家沉入的文件，但一無所獲。

倪壽根死了，算是死無對證，那兩個冒充藏民的大漢除了知道要跟着倪壽根並且把他弄死之外，其它的情況並不清楚。

而殺人這事，原本是需要在沉掉最後一箱文件之後進行的。可惜因為郝東的出現，茹家臨時改變了計劃，郝東成了主要目標而倪壽根則在完成任務前就死了。

這麼一來，他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已經沒辦法再確認。而如果要在整個青海湖的範圍內組織打撈，那就不是趙政一個能扛得下來的責任了。

這樣的大前提下，聽戚絕提到這裡還有沉船，船上的還有和倪壽根手腕上一致的標誌，隨便換誰，都會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沉船上去。

趙政讓手下幫忙女王的探險隊成員們，其實也是在幫忙他自己。

這會兒看戚絕確實沒瞎說，他已經打定主意要讓手下一起來參與到底了。反正橫豎他這次總歸要背個大處分，只能背水一戰，看能扳回多少是多少。

戚絕依然面無表情，對於趙政的答覆毫無反應，手裡的動作卻沒挺。

郝東從魚背上爬過去，用他的刀一起來幫忙。可惜這種普通的鋼刀和欺霜的鋒利度無法相媲美，要割開魚皮十分費力，最後他乾脆先從裡頭往外掏起了魚肉。

戚絕動作很快，不會反抗的魚處理起來也方便，等趙政打完電話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一整面的魚皮都剝掉，郝東也已經挑脊背上肉最後的地方挖下了一大塊來。

趙政這會兒自覺起來，去木筏邊把它又往島上拖上來一點，然後從上頭打開一個小口，跟裡頭挖出一大卷塑料布來。

這東西在現有的條件下裝魚肉應該不錯，他從裡頭抽出一張鋪開，餘下的塞回去，就向郝東示意：“丟過來。”

郝東正四處打量往哪兒放，趙政這算是瞌睡送枕頭，立刻拋過去，完了接着挖第二塊肉。

有了幫手，幹活兒速度加快，三人很快挖完了這一面，齊心合力把魚翻身，在趙政的手下劈哩啪啦往這裡掉的時候，把大魚兩面肉最好的地方都挖完，剩下的部分直接推回水裡。

藉著趙政潛水裝備上的燈光，這次郝東徹底看清了水面上的情況。

那些看起來似乎已經消失不見的水耗子其實一直都沒跑遠，大魚殘骸一被推出去，沒多久漂到離湖心島比較遠的地方，那些耗子就不停開始往上躥。

沒多久，魚身就徹底看不到了，只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耗子趴在那上面。那魚原本還漂在水面上的，這會兒也已經被壓沉到看不到了。

又過了沒多久，當趙政的手下接二連三抵達的時候，那些水耗子也漸漸散開，而整條那麼大的魚，已經什麼都不剩下。

有些到的比較早的，還看到了那副景象，十分震驚，都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被趙政挨個大靴子踹過去，才反應過來。

要說人多果然就好辦事，這些人手下來，不僅是他們自己過來，每個人也都還帶着一些物資，以及木筏。

很快湖心島四周木筏連木筏串成了片，靠岸近的地方，底下還落了樁，一下子湖心島上的可用面積就擴大了許多，勉強可以成為一個潛水的落腳點了。

然後差不多的時候，二狗也終於跟了來。

這次因為湖心島上人比較多，比較熱鬧，郝東一直到二狗上了岸，才發現他也跟過來了。不由有些擔心：“你也過來了？那秦姐就一個人？”

二狗一邊脫掉身上的潛水設備，一邊回答他：

“別擔心，秦妞兒不是一個人。上頭老趙的隊伍只下來了十分之一不到的人，剩下的都陪着秦妞兒呢。反正她家族背景在那兒，跟軍隊在一起，那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郝東接着問：“你都下來了，是不是有辦法能原路回去？”

二狗瞪他：“什麼叫‘我都下來了’？原路返回是不大可能了，那上頭你有沒有回去仔細看過？漩渦卷下來的地方是個斜披，跟瀑布似的就衝下來了。”

那地方一個小口子，大量的水從那裡往下漏，完全就是衝出來。就算能頂着水流往上走，等到了口子的地方也受不住，還得繼續被沖回來。

郝東有些失望：“那咱們就是必須要從那沉船那裡打主意了？”他不敢直接問要萬一此路不通怎麼辦？

眼看着二狗又要扒他腦袋，戚絕過來把人往島中心拐：“別想些有的沒的，準備下，一會兒我們探好了路，你也可能要下水。”

郝東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哎？”

就他那體力，跟着下水會不會有問題啊？！

戚絕被他的樣子逗樂，嘴角上翹：“幹嘛？不樂意？”

郝東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是不是，我就是怕自己又拖後腿。”

戚絕揉他腦袋：“你剛剛還幫我一起殺了那麼大條魚呢，要有信心。”

郝東歪頭想了會兒，這才猶猶豫豫的嘀咕：“那好吧……”

那副沒信心的樣子看的戚絕心裡痒痒，不由又在他腦袋上胡嚕一把。

不遠處二狗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一把拉住旁邊趙政：“小戚爺和小耗子這氣氛，是不是有點……那啥？”

趙政甩他個白眼：“那啥是啥？既然來了就來幹活兒，別老看着別人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