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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樣的夢,郝東記不起自己到底反覆夢到這種情景多少次了,反正已經足夠多到現在的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就能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夢。

這會兒的他大概只有三四歲時候的身高,身後是深不見底的小巷,頭頂明亮的耀眼卻感受不到溫度的陽光鋪天蓋地,他就在這樣光芒普照的世界裡向著巷子口努力奔跑。剛剛他看到媽媽在巷口一轉身就不見了,所以現在他要趕上去。

接着場景一轉,他已經來到了巷子外頭的小街上,街面上人不多,右手邊賣菜的大叔懶洋洋的蹲在菜攤後面打瞌睡,左手電線杆後面空無一人,媽媽不見了。

小郝東心裡一慌,再向四周看去的時候,從巷子底湧出的濃霧讓他身邊所有的場景都扭曲起來,來不及害怕,他就被從夢裡踢了出來。

確實是被“踢”出來的。

蜷縮着抱住自己疼的火辣辣的身體,郝東琢磨自己這次大概得有幾根骨頭就算沒斷也裂了,不然怎麼能疼出這一頭一身的汗。眼皮很重,有點睜不開,耳朵里嗡嗡的聲音還沒完全散去。好消息是目前的感知來看自己四肢健全沒有被啃掉什麼零件,壞消息則是雖然不像胸口疼得呼吸都透着火辣的滋味,但身體各處確實全都彷彿被抖摟開再重組過一樣,沒一個關節里是舒坦的。

造成自己目前這個狀態的具體原因到底是什麼他還不清楚,但卻知道這和有人一直在踹他多半還是有關係的。

迷迷糊糊半醒中有人又踹了他一腳,這次是直直的踢到了胃上。郝東就覺得胃裡一陣控制不住的抽搐,痛的整個都絞了起來,有瞬間甚至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胃在痛還是腰部和脊椎在痛。與此同時,強烈的噁心感覺襲來,一陣猛咳之後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順着食道翻湧上來,勢不可擋的噴薄而出,酸臭的粘膩物體頓時沾濕了貼着地面的半邊臉頰,還帶着一點殘餘的溫度。

雖說他沒有潔癖,但眼下這個情況挑戰實在大了點,本來只是被踢到嘔吐,這會兒卻是因為感覺噁心而停不下來了。即便眼睛還有點睜不開,郝東還是掙扎着把自己的上半身支撐起來了一小半,盡量避免把自己悶死在自己嘔吐物里的悲慘下場。

不過隨着吐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頭腦里那種昏沉的感覺倒是消退了不少,原本朦朧的彷彿隔着一層什麼的感知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最神奇的是,身體的疼痛感受竟然也隨着神智一點點清醒過來而漸漸的退下去了不少,這會兒郝東才發覺自己剛才感覺到的肋骨斷了之類的搞不好可能純粹就是自己的錯覺。

人清醒了,聽覺也總算恢復,就聽到二狗喘的跟癩皮狗似的聲音:“你小子、可算……醒了……”

二狗的聲音順利喚回了郝東的記憶,雖然眼皮暫時還睜不開,但想到之前的遭遇,再聯繫現在的情況,不難明白過來自己這八成應該是脫險了。只不過,到底是怎麼脫險的,這中間的過程完全不明白。

沒回答二狗的廢話,郝東直接確認:“沒事了?”

開口了才發現自己的嗓音也嘶啞的厲害,而且剛剛才吐過,嗓子里還有殘餘的嘔吐物堵着,一開口就燒的嗓子眼兒里火辣辣的。郝東不由又被迫嗆了兩口,猛咳了一通才順過氣來,同時又吐出了一大口濃痰,這才算勉強把嘴裡清乾淨。

二狗沒回答他,過了一會兒,他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這腳步聲有點熟悉,直覺不妙想閃,可惜就現在的狀態他根本不可能順利的躲開,於是下一刻一盆涼水兜頭澆下,衝掉了他一臉的髒東西,也把他徹底澆了個透心涼。

不過好歹這一下刺激讓他的眼皮順利的睜了開來,並且很不情願的面對了現實:女王站在他跟前,一張俏臉黑的跟鍋底一樣,那是恨不得把他倒吊起來抽的臉色。

郝東有些哆嗦,一半是被那清晨時分冰涼刺骨的冷水凍的,一半則是被女王的氣勢給嚇的。明明平常有說有笑的時候就是個巧笑倩兮的大美人,可是每到要履行隊長權力的時候,這女人身上的氣勢就會徹底的釋放出來,然後就會跟徹底變了個人一樣。

二狗私下裡跟郝東說過,這女王殿下只怕手裡是有過人命的,不然不可能有這種氣場。郝東之前一直沒相信,在他看來,就算真殺過人,多半動手的也是那條忠犬,女王自己是不太可能直接動手的,動嘴吩咐手下人去辦的可能性遠大於她自己殺人。

不過這會兒他深刻的體會到了二狗那麼說的道理,就現在女王這個氣勢,別說是殺過人,就算說她宰人跟宰雞一樣不眨眼估計都不是不可能。

看來之前女王對待他的態度已經是放到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地步了,說不定還是照顧他剛入隊才那樣。這會兒自己違背了她的命令還遭遇了那麼一出,說不定還是她把他們救下來的,這秋後算賬真可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哆嗦了半天也沒見女王開口,偷偷抬眼去看才發現女王的注意力似乎被什麼事情吸引走了。順着她的視線郝東也扭過頭去看,發現戚絕——也就是女王陛下的忠犬,那個沉默的給人感覺甚至有點陰沉的男人——正在不遠處向這邊做手勢。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點蒙蒙亮,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之前那個破敗的石屋子,但也不是郝東和二狗遇到大蛇的那個池塘邊,看起來像是林間的某處小空地。郝東趴在空地中間,二狗對着他靠着一棵樹的樹榦,渾身也濕透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女王的涼水澆過。

在離他們十來步遠的地方就是林子,戚絕鑽在林子里,用一個小手電打着莫爾斯碼,女王專註的看着,眉頭越皺越緊。

郝東不明白為什麼就這麼幾步路的距離還非要這樣打暗號,但也下意識的連呼吸都放輕了,開口更是不敢。他們這個四人隊里,如果說他和二狗屬於比較不靠譜的那一邊,那麼女王和戚絕就絕對站在十分靠譜的那頭。現在這樣子,明顯看上去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果然不久女王就蹲了下來,同時伸出右手攤平,又把五指捏攏起來,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

這個手勢郝東認識,這是讓他們閉嘴不要發出聲響的意思。

他剛入隊的時候就被進行了這方面的教育,比如像他現在所加入的這支城市探險隊伍屬於比較正規的隊伍,所以對於很多突發情況,隊內都有相應成熟的應對方案,要是在探險過程中遇到了什麼緊急情況被迫和隊友分開了,就可以比對着來執行。

這套手勢就是其中的一件事,女王是採用背不出就不給吃飯的方法來強迫郝東記憶的,這方法簡單粗暴而又十分有效,所以郝東別的或許記不清,這一整套隊內通用手勢卻記得很清。

這個地方在郝東的認知里曾經和旅遊勝地這種概念掛鉤;但是經過昨晚的驚魂時刻,這會兒他覺得這裡跟妖魔巢穴似的;而女王這個手勢一出來,感覺又變了。因為二狗曾經也跟他說過,只有在遇到一些比較棘手的情況的時候,不方便說話了,女王才會用手勢。而平常那女人囂張霸道慣了,說話都是用吼的,唯一可能讓她安靜下來的時候,無非就是面臨強敵的時候。

那會兒聽二狗說,郝東還沒在意,探險能探出強敵這種事情,郝東直接就把那歸類到可能是亂闖保護區遇到大型猛獸之類裡頭去了。可是現在看來絕對不是那麼回事,因為等他們幾個都安靜下來,他也聽到了被順着風吹過來的人聲,甚至還有一兩聲清脆的機械咔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