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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忙忙碌碌,因許青蓮的年齡不算小了,兩家便商議年前下了小定,年後再辦事。

交換了庚帖,算了八字,自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雖說年前只是走個儀式,房子卻要提前翻修了,總不能讓新娘子來了住舊房子。

又趕上年末,店裡生意忙,吳家一家全都忙的腳不沾地,直到這一日,吳西順喚住了自家妹子:“三妹,你上次叮囑我做的男女衣袍都已經做好了。”

吳氏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那是給關蓮蓮填妝用的,她一拍腦子,慌忙的掐指算了起來,暗道一聲糟糕,這些日子忙於吳東來的婚事,竟然差點把關蓮蓮的大日子給忘記了。

這一算日子,明天就要鋪房,後天就要出嫁了!

她心中也不由抱怨,自家那老實頭怕是要等到明日,才會來接她們母女。

吳氏風風火火的沖回到了內院之中,叫道:“秀秀,收拾東西,明天一大早咱們就回去!”

關秀秀被鬧了個措手不及,她困惑的看向吳氏:“怎了?”

吳氏已經忙忙活活的開始了打包,頭也不抬的道:“後兒個你蓮蓮姐就要成親了,你忘了?”

關秀秀大驚失色,她當真忘記了,後兒個成親,那明天就要鋪床,只要一想到大伯母的小氣吝嗇,就知道明天定然寒酸的讓人嗤笑。

關秀秀急慌慌的跟在吳氏後面,着急上火的問道:“姆媽,那還來的及么?”

吳氏一把將礙事的小東西從眼前撥開。頭也不抬的道:“明天我們直接從縣城去柳庄。”

關家村,安肅縣城,和柳庄恰好是在一條線上,若是從安肅過去。反倒要近些。

到了第二天一早,吳氏就把關秀秀喚了起來,洗漱一番後。吳氏和關秀秀母女二人抱着包袱,坐在布莊門口,眼巴巴的向外觀望着。

一直等到快晌午,關家老爹終於大汗淋漓的趕來了,吳氏惱道:“怎地現在才來?”

關家老爹嘆了口氣,“還不是老大家的辦事不牢靠!去夫家鋪床連車都沒有雇,還是我喚了鐵牛先把他們送過去的。”

吳氏眉頭緊鎖。關家老大兩口子她很了解,過日子是能省則省,若是連車都不雇,那分明是說沒有什麼大件的傢具,兩口子手抱肩抬的也就過去了。

按照保定府的習俗。男女雙方通婚,結兩姓之好,男方要負責提供屋子,女方則是準備裡面的傢具用品,日常鋪蓋。

當然,因了女方家的家境不同,傢具也有各種選擇,首先從材質來說,上上等的自然是黃梨木。再次是紫檀,這種材質,一般人家是置辦不起的,也就像是許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才會捨得給姑娘出嫁陪送一套這樣的傢具。

一般的小老百姓,用的都是細木。諸如榆木櫸木,請一個手藝嫻熟的工匠,精雕細作一番,也能用上一輩子。

最次的,則是用了松木這等軟木,剛做出來的時候倒也清爽大方,卻用不住,三五年就要壞掉。

也有那一等吝嗇,又或者家境實在貧困的,便只準備上幾副鋪蓋,通常卻要被鄉里笑掉大牙,連帶着男方也丟盡了面子。

吳氏心裡一突突,捉住了關家老爹的胳膊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大件傢具?”

關家老爹愣了下,隨即臉上一點點的聚集起了一片烏雲,陰沉的嚇人,他來的時候只是着惱老大家兩口子連車都不捨得雇一輛,若是兩個人單靠一雙腳,豈非要走到天黑去了?明天又是蓮蓮的大日子!

現在想想,老大家兩口子的確沒拿什麼大件傢具。

關家老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吞吞吐吐的道:“莫不是前幾天已經送過去了?”

吳氏狠狠的一拍關家老爹的腦門:“做你的白日大夢吧!”

她抱着包袱跳上了馬車,又一把將關秀秀拉了上去,吩咐道:“駕車!”

關家老爹也知道耽誤不得,他手裡馬鞭揚起,甚至顧不得進門和岳家打個招呼,就這麼匆匆的出了城。

一路緊趕慢趕,看着日頭偏西,一家人又渴又餓,卻連關秀秀都懂事的偎在吳氏懷裡,沒有叫上一聲,她心裡緊張的不行,吳氏和關家老爹說的話她全聽明白了,沒想到大伯一家,竟然已經如此的不要臉面。

哪怕花上一吊錢,打上幾個松木箱子,也不至於如此難看,怪不得蓮蓮姐嫁過去後那麼的不受婆家待見。

馬車終於進了柳庄,關家老爹放慢了車速,耳邊不時傳來柳庄人的議論聲:

“柳安一家可丟死人了,千挑萬選的兒媳婦這麼不給面子。”

“今天也算開了眼界了,頭一回見到鋪床只拿了兩床被子的。”

“兩床被子?就這還是舊棉花絮的呢!你是沒看到那被子薄的啊!”

關秀秀把臉埋入到了吳氏懷裡,雖然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會丟人到這個地步!

從這些人的議論聲中,她已經判斷出來了,大伯娘居然真的只拿了兩床被子,而且還是舊棉花的!

關秀秀清楚的感到了吳氏的身體僵硬,微微發抖,那是羞惱到了極點的表現。

甚至於眼角的餘光清楚的看到關家老爹的腰桿始終挺直,趕過車的人都知道,趕車的時候,人的腰桿是隨着車的顛簸而不斷的起伏着,否則坐上一天,到了晚上腰都彎不下去。

關家老爹是個趕車的熟手,根本不會犯這樣的新手錯誤,那麼解釋只有一個,他也羞愧到了極點。

看着爹娘如此蒙羞,一股憤怒從關秀秀心底迸發,她猛然從吳氏懷裡坐直了身體。臉上帶了笑容,看向了路旁的鄉人,大聲的問道:“大叔,柳安家咋走咧?”

關家老爹身體一震。回頭看了小女兒一眼,他上午已經來過一次,自然知道柳安家住在哪裡。關秀秀這是明知故問那。

那鄉人難掩滿臉好奇,指明了方向後,問道:“你們這是去做啥?若是閑事,還是隔兩天再登門,柳安家的現在可不痛快着呢。”

關秀秀得意洋洋的抬起頭,中氣十足的喊道:“我們要去鋪床!”

她這一聲叫喚,瞬間驚動了周遭的鄉人們。吳氏和關家老爹則是呆若木雞,完全陷入了石化狀態。

眾人紛紛的圍了上來,尾隨在了馬車後,竊竊私語:

“她剛才說啥,還要鋪床?還是頭一次聽到鋪床分了兩撥的。”

“你看那車子上。什麼大件擺設都沒有,鋪的啥子床呦。”

“莫不是關家回去以後,覺得兩床舊棉被太寒磣,又補上了兩床?”

這最後一人的話帶着輕佻的味道,眾人都笑了出來。

又有柳莊上其他的鄉鄰見了這一副熱鬧景象,知道了端倪後,俱都好奇的尾隨在了馬車後的。

就只見關家三口駕着馬車在前,馬車後跟了長長一串的柳庄鄉人,隨着他們的不斷前進。又有柳庄人從各自家中奔出,尾隨其後,看着這一場熱鬧的,因了關大伯家鬧出的那一場笑話,這一次,卻是絕大多數柳庄人都驚動了。轉眼功夫,十室九空。

吳氏的手不動聲色的掐了關秀秀一把:“死丫頭,盡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