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嘴角帶笑:“你這話我還真是聽不明白,這和光同塵是什么意思?”
“投靠曹王,為魏氏掙個大好前程。”趙德慶身體微微前傾,“我知道你們魏氏在河東威名顯赫,手中有河東鐵騎,那是貨真價實的一方豪強。”
“過譽了!”魏長樂不動聲色,只是淡淡一笑。
趙德慶嘿嘿一笑,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是在讚譽魏氏。我是想說,如果魏氏只求偏安一隅,一直在河東做個一方豪強,那么遲早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魏長樂面不改色。
趙德慶緩緩道:“你們魏氏能有今天,無非是因為受到當今聖上的提攜。可是據我所知,魏氏似乎與當朝幾位皇子都沒有來往......!”
“魏氏效忠的是皇帝陛下,有必要與皇子來往嗎?”魏長樂故意道。
趙德慶怪笑一聲,道:“聰明人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那隻會是取死之道。誰都知道,當今聖上龍體有恙,恐怕也活不了幾年。就算真的活下去,這位皇帝陛下也早已經無法掌控朝局......!”
魏長樂雙臂環抱,淡淡道:“那又如何?”
“魏大人,我也不妨直言相告。”趙德慶冷笑道:“比起當今聖上,當今太后的壽限更是肉眼可見。我可以告訴你,太后薨世之前,絕不可能讓當今聖上活著。”
魏長樂臉色終於微變。
趙德慶見魏長樂變了顏色,立時增添幾分底氣,“少則兩年,多則三年,神都必將迎來一場不下於八年前的那場大亂。這場大亂之後,會有很多人死去,許多高門望族家破族亡,從此銷聲匿跡。但同時也會有許多家族雞犬升天,榮耀加身!”
“你一個小小的司馬,何來底氣說這樣的話?”
“不錯,我只是一個小小司馬,但淵明公卻是大梁前相。”趙德慶淡淡笑道:“他雖然致仕歸鄉多年,但誰敢說比他更瞭解朝堂?他斷定太后臨死之前,一定會選定新君,當今聖上也一定會跟隨太后魂歸九泉,對此我深信不疑。”
作為曹王一黨在山南道的核心人物之一,趙德慶透露的信息當然很重要。
魏長樂故意道:“皇帝是太后之子,所謂虎毒不食子,太后怎可能會在臨終前害死皇帝?趙司馬,你這狗屁放的簡直是臭不可聞。”
“我是不是放屁,魏大人自己想想就能清楚。”趙德慶冷笑一聲,“比起兒子,在太后心裡,竇氏家族的延續才更重要。”
他又是咳嗽幾聲,抬手捂住心口,緩了一下,才繼續道:“如果沒有八年前的神都之亂,沒有那幾年的垂簾聽政,這對母子也許還能善終。但有過那段經歷,皇帝和太后內心都已經將對方視為仇敵。若是太后早早放權,竇氏或許還有生機,但無論什么原因,太后至今都還掌握著諸多權勢,處處掣肘皇帝,你覺得皇帝會怎么想?”
魏長樂雖然神色鎮定,擔心下卻也是吃驚。
趙德慶並不在朝堂,但顯然對朝局很是清楚,甚至對太后母子之間的敵意也是掌握的很清楚。
如果是盧淵明知道這些,那倒也罷了,一個司馬對此也很清楚,這就證明太后和皇帝之間的爭鬥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最重要的是,帝后之爭直接影響到整個帝國。
從趙德慶的言辭之中,完全可以判斷,正因為這幫人知道帝后之爭的存在,才會因此生出非分之心。
“所以你們才斷定太后會在死前除掉皇帝?”魏長樂目光銳利,盯著趙德慶。
趙德慶嘿嘿一笑,道:“除非太后願意讓整個竇氏為她陪葬。她如果不能在死前除掉皇帝,另立可以庇護竇氏的新君,那么等她死後,皇帝收回大權,竇氏全族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吧!”
魏長樂在神都之時,早便知道帝后之爭頗為激烈。
但趙德慶如今說的更是直白殘酷。
母子相殺,乍一聽覺得匪夷所思,但考慮到事實狀況,卻又合情合理。
“等到那一天,太后和皇帝最終只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趙德慶笑道:“魏大人,你覺得到時候誰能笑到最後?”
魏長樂反問道:“難道你想說是曹王?”
“當然是曹王!”趙德慶斬釘截鐵道:“帝后徹底翻臉之時,神都必將大亂。不破不立,大亂之後,必將有一位皇子坐上皇位。當今三位皇子,誰的實力最強?當然是曹王殿下。”
魏長樂淡淡笑道:“這話倒也不錯。曹王在神都有獨孤氏支持,京外還有你們這么多黨羽,一旦神都大亂,你們裡應外合,還真有機會掌控神都,擁立曹王成為皇帝。”
“所以你應該知道何去何從。”趙德慶緩緩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魏氏可以繼續效忠皇帝,令尊也可以繼續是皇帝的忠臣。但我剛才說過,不要將所有雞蛋放在一隻籃子裡,否則新君登記,沒有了當今聖上的庇護,河東魏氏很快就會大難臨頭。魏大人,你若能投靠曹王,和我們一起擁戴曹王奪取皇位,那么事成之日,河東魏氏不但可以得到保全,還可以更加飛黃騰達,你魏大人也將平步青雲、光宗耀祖!”
魏長樂感嘆道:“聽你這樣一說,還真是讓我心動了。”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趙德慶身體前傾,道:“效忠國家之前,先要效忠自己,效忠家族。我為何會追隨淵明公效忠曹王?當然不是為了什么大梁和曹王,無非是想讓我趙氏一族飛黃騰達,我趙德慶也能夠出人頭地。”
“趙司馬很坦誠啊!”
“事到如今,和魏大人說話,沒必要藏著掖著。”趙德慶道:“我們都是行伍中人,說話就直來直去。”
魏長樂含笑道:“對了,趙司馬也是習武之人,修為也不低,我還真有一事請教!”
趙德慶臉色難看,“魏大人的修為遠勝於我,有什么需要向我請教?”
雖然他與魏長樂同為三境銅身,但魏長樂修煉了獅罡,出拳的氣勢和實力很容易讓不知底細的人誤會已經達到四境修為。
“你修的是武夫,也沒有修成四境不動。”魏長樂問道:“武夫未入四境不動之前,不可親近女色,難道你不知?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敢在這裡縱情酒色?”
趙德慶聞言,卻是哈哈笑起來。
“笑什么?”
“魏大人,你的修為應該是四境不動了吧?”趙德慶嘆道:“你如此年紀,便能修成四境,也難怪能夠在雲州威名遠揚。可是這世間擁有你這種運氣和天賦的人,鳳毛麟角。天下修行武道之人本就不多,其中又有九成卡在二境,一輩子都難以突入三境。此後每突破一個境界的武者,那都是少之又少。我花了二十多年時間修成三境,也算是運氣不錯了。”
魏長樂立刻道:“既然如此,你不應該更加珍惜,全力突入四境?”
“我二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修成三境。”趙德慶凝視魏長樂,“那你可知道我第一次搞女人是什么時候?”
魏長樂只是看著他。
趙德慶嘆道:“三十七歲!”
“你的意思是?”
“我十九歲修成二境,花了八年時間修成三境。”趙德慶冷笑一聲,“修成三境之時,我還真尋思著自己天賦不差,可以繼續修武。十年時間,我沒有懈怠,卻根本無法突破。忽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修武這種事情,看運氣看天賦,如果你真想有所成就,就要放棄許多。你說的不錯,武夫入四境之前,確實不能親近女色,否則修為就永遠只能停在三境,再也無法破境......!”
魏長樂心想這也是所有武夫最大的忌諱。
如果自己不是修煉了象罡,成為純陽之體,那么現在自己三境的修為,同樣是不能親近女色。
“可是如果這一輩都無法修成四境,是否就永遠不近女色?”趙德慶不屑道:“老子那天忽然想明白,這武夫之道,其實就他媽是走在黃泉路上。不近女色,如何傳宗接代?男人這輩子連女人都不能碰,那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魏長樂心想幸虧有象罡加持,否則自己未必真的會堅持武夫之道。
“而且耗費大量精力和時間修行武道,還不如將這些心思花在加官進爵上。”趙德慶嘿嘿一笑,低聲道:“手中有權有銀子,便可以輕易讓那些武夫成為走狗賣命。這桃莊之主鶴翁修為肯定不弱吧?我雖然不知他真實實力,但至少也在四境吧?一副高人風範,可是淵明公只需要丟些銀子出來,這鶴翁不同樣要為淵明公賣命?”
“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魏長樂似笑非笑。
趙德慶左手抬起,握拳道:“魏大人,咱們都是行伍中人,只需要懂得,要想活得舒坦,唯一的道路,就是加官進爵,有權有銀子,其他所有道路都是狗屁。你給監察院賣命,他們能給你什么?不見天日,鬼鬼祟祟,死了都是無聲無息。跟著咱們一起幹,投靠曹王,扶他上位,事成之日,你所得到的遠超你所求。”
“那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么做?”魏長樂微笑道:“怎么投靠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