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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深夜,說書先生已口乾舌燥,聲音氣勢都已不復從前,林淵坐在椅子上安穩得很,眼睛一直溜在秋雨身上,莫如意看看身邊明明睏倦得要命,卻還勉力支着眼睛陪他聽書的白瑞寧,心中暖意四溢。

多久沒有體會到的感覺了?知道她的好,可今天,他確確實實有點感動了。

“行了,就到這吧。”莫如意隨手一指那裝滿銀角子的高壺,對那說書先生道:“都拿走吧。”

說書先生樂不得地去了,林淵倒有些戀戀不捨地,被莫如意強行送出來的時候還抓緊時間朝白瑞寧問:“你上次那個表妹......”

正問到這,院外有人高聲叫門。

林淵眉間收了一下,“這聲兒聽着倒熟......”一邊說他一邊探頭朝外看,可綿綿細雨將點燃的燈籠澆熄不少,直到來人到了近前他才看清。

“是保祿?”

話音未落,雨簾中已有一尖細的聲音笑應:“正是奴婢。”

白瑞寧不知是誰,林淵便解釋一句,“是皇上身邊最紅的公公。”

此時保祿已踏上石階,聞言連聲道:“不敢不敢,保祿不過是伺奉皇上穿衣用膳的奴婢罷了。”說著他朝林淵與莫如意行了個禮,道:“小國舅,您的兩位夫人席間不見了您,急得厲害,皇后娘娘要您馬上回宮接兩位夫人回府呢。”

林淵一聽這話,頓時老大不樂意,“有什麼話還不讓我聽的?使這招術趕我走。”

保祿也未辯解,只是陪着笑,林淵雖然抱怨,但行動卻無半點遲疑。朝莫如意與白瑞寧揮揮手,人已出了大門。

保祿這時才道:“莫大人,奴婢是奉皇上口諭而來。”

莫如意便跪下,白瑞寧自然也不例外,保祿說道:“今日賞燈未召你前來。你心中可有怨忿?”

莫如意恭謹地低着頭。穩聲答道:“不曾。”

“可有挫敗?”

莫如意再答:“不曾。”

“可知原因?”

莫如意抬頭看看保祿,又垂下眼來。“知道。”

保祿點點頭,笑容滿面地說:“皇上知道委屈了大人,特地摘了一盞燈給大人。”說著一招手。隨行的小太監便掀開手裡提着的油布蓋子。下面正是一盞精巧的宮燈,還亮着火光。

“這可是皇上親手從致遠堂前摘下來的。”保祿補充一句。

莫如意仍是一貫的語氣,叩頭謝恩。可起身之時,白瑞寧分明見到他臉上難以自抑的激動神色。

莫如意親手將燈接過。保祿笑道:“如此奴婢就告辭了。”

白瑞寧連忙去摸袖子,想給他點好處。可袖子里空空的,所有的銀角子都被說書先生拿走了。保祿見了她的動作連忙擺手,再謙恭一笑,帶着小太監扭頭走了。

白瑞寧對他的印象一下子變得非常不錯,再回頭看莫如意,見他提着那盞燈,好半天動也沒動一下。

白瑞寧挨到他身邊去,低頭仔細看了看那燈,讚歎道:“真是巧奪天工啊!”

莫如意瞥她一眼,一下子笑了,“不過就是一盞普通的宮燈,哪來的巧奪天工?”

白瑞寧訕笑一下,她就是想誇一誇,一時半會的也沒想到合適的詞兒,不過說“巧奪天工”也的確是有點過。

莫如意此時的樣子好像有陽光從體內迸發一樣,白瑞寧也開心起來,雖然這一盞燈把她忙活了一天的燈籠群都比下去了,但沒什麼比能讓他笑更重要了。

“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麼?”回到自己房中,四下再無旁人之時,白瑞寧再也忍不住好奇了半天的問題。

莫如意卻怔了一下,過了一會輕輕搖頭,“我也不太確定。”

白瑞寧眨眨眼睛,“那你說你知道?”

莫如意看着她,理所當然地說:“既然皇上這麼問,就表示這個原因我應該明白,現在沒有想到,是我悟性太差,悟性差的人,怎麼做皇上的貼身近臣?”

白瑞寧瞪了半天的眼睛,“你就不怕他再讓你說出原因?”

他就笑,“以為你皇上是你?”

“那到底是為什麼......”白瑞寧想了半天,突然抓到個關鍵,“你說,你是皇上的貼身近臣?那你最近與建王頻頻走動......”

莫如意輕笑着拖她到床上去,“你瞎蒙的功力倒是見漲。”

白瑞寧想,他這麼說大概就是承認她說的話了,可很快地,她就再也想不出什麼,只沉淪在他帶給她的無盡愉悅中了。

時光飛逝,轉眼,已入了三月。

三月的京城已是草長鶯飛春意滿滿,冬日裡窩在地下的野草紛紛露頭,幾場雨下來就躥了半尺來高,這給這段時間主攻收整庭院的白瑞寧帶來了莫大困擾。

人手不足啊!年後找的那些僕役在春光普照長勢大好的各類雜草面前簡直不堪一擊,今天拔,明天磚縫裡就又冒了綠芽,白瑞寧都開始懷疑這塊地原來是不是專門培植草皮的?要不怎麼這麼“春風吹又生”呢?

白瑞寧原本打算趁着春暖花開之前,在院子里種些桃樹,以體會“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阿q大師境界,可她一見到那些雜草就心煩,不除光它們勢不罷休!

白瑞寧每天和雜草較勁的時候,莫如意的卧底工作已經開展得十分順利。

說卧底,是白瑞寧的定義,既然他還是忠於皇上的,那必然不會摻與到太子與建王的爭鬥中來,又有十五那日皇帝飽含深意的問話,白瑞寧推斷,他現在與建王交好,應該全是出於皇帝授意,皇帝派他去建王那邊做卧底,目的自然是暗中支持太子!

對於她的推斷,莫如意一貫的沒有承認,但也不否認。只讓她出去別亂說,白瑞寧自然滿口答應,又自覺探知了不為人知的重大秘密,連帶着覺得自己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可能這麼多年來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自己。其實她是充滿了聰慧與睿智的!

“緣兒。我娘可說什麼時候來了?”午後春日當頭,白瑞寧於庭院中昏昏欲睡的時候。一早去白府的緣兒回來了。

緣兒道:“少爺的身體大好了,夫人說這兩日便過來。”

將近兩個月過去,白瑞寧又回去看了白瑞家幾次。他的身體狀況的確是越來越好了。不過人變得有點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調整過來。

白瑞寧點點頭,“還說什麼了?”

緣兒想了想,“哦。後天是三姑娘出嫁的日子,老爺想讓大人陪夫人回去看看。”

白瑞寧只是隨便地應了一聲。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莫如意身上。

“嗯......對了!聽二房的人說二姑娘有喜了,二夫人每天都送一堆的補藥到國公府去呢。”

“居然這麼快?”白瑞寧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摸了摸......嗯,餓了。

“夫人讓我把這個帶回來。”緣兒說話間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瓶子塞到白瑞寧手裡,“每天吃兩次,說是能提氣補血的。”

白瑞寧打開看了看,瓶子里裝了一堆黑褐色水丸,很濃的中藥味,再聽緣兒一說,還以為是夏芷娟看白瑞怡懷孕,也急了,就送這個來給她來調理。過重的藥味熏得白瑞寧嘴裡發苦,她皺着眉頭把瓶塞塞上,扭頭就忘到腦後去了。

備孕時期不能吃藥,這麼簡單的常識連她都知道好吧?看來是她老媽被這裡的人同化了,開始向白徐氏學習了。

到了晚間,白瑞寧將兩天後回府的事情與莫如意說了,莫如意想了想,又確認一次:“大後天?”

白瑞寧點點頭,莫如意沉吟一陣,搖頭道:“不行,我那天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白瑞寧本想說他不去她也就不回去了,可莫如意又說:“到底姐妹一場,還是去送送吧。”

對於他的話,白瑞寧條件反射地點了頭。

白瑞寧是在白家待了整天后,才覺得有點不對的。

“到底姐妹一場”?這樣的話居然從莫如意嘴裡說出來?絕不可能啊!胡思亂想了一路,白瑞寧得到最終結論:要麼這貨不是莫如意,要麼是他受了莫大的精神刺激!

相比之下,第二種的可能種更大!

難道建王發現他的卧底身份了?白瑞寧惴惴不安地下了馬車,想着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定得問問。

迎她進府的是秋雨,黃昏之下,秋雨的雙眼晶亮晶亮地,更顯得她靈動可人,白瑞寧不由多瞅了她兩眼,“幹嘛?春心動啦?”

秋雨的面頰一下子染了紅霞,連連搖頭,“大人已回來了,在後院。”

“他這麼早就回來了?”白瑞寧微有錯愕,同時心裡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要不然,怎麼今天沒用加班呢?近一個月他都是每天晚上去建王府加班的。

秋雨笑着點頭,快步將她引到後院去。

回自己的院子還用人引路么?白瑞寧走着走着就發現秋雨和緣兒都不見了,身後空無一人,心裡莫明其妙的,難道同時尿急了?

白瑞寧對下人向來寬和,尤其是對緣兒和秋雨更是從未追究過什麼,此時自然也懶得去管她們到哪裡偷懶,徑自走到院子門前,伸手推向院門。

院門是虛掩的,應聲而開,同時,一束輕風卷了一片物什貼到了她的額上,她捉下來一看,是一片淡粉的花瓣。

花瓣......倒像是桃花的......白瑞寧看着掌心的花瓣進了院子,而後,呆怔當場。

輕淡的粉色,染滿了整座庭院,石路兩旁的空地上,密集地植着不下百株桃樹。時值桃花綻放,一團團粉霧聚簇枝頭,嬌嬌嫩嫩、舒芯展蕊迎風輕顫,如夢如幻。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恍惚間,白瑞寧已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