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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世茂久久不語,直直的盯着若華看。

方氏的眼睛微微發紅,卻又擔心這爺倆,華兒這孩子膽子忒大,說出來的話也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不止提價還鬧出了這麼些事情,況且剛才在外頭聽見那些傳言的時候谷世茂就曾經黑過臉,此時華兒還跪着,萬一真的鬧僵了如何,她趕緊出口,“華兒你也真是不懂事,這麼大的事情——”

哪知道話音未落,谷世茂卻眼睛亮閃閃的問道,“這是誰跟你說的,那個衝擊米市怎麼回事?”

“這是因為糧食儲備——”若華只想着趁機說服谷世茂,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哪裡有那麼些詞語,於是趕緊剎住話頭,“爹,我就是想着留點糧食總有用處,不能全部被這麼賤賣了,萬一價格離太多那些五里鋪的讓人過來買米,接着在自己鋪子賣出去,咱們豈不是助紂為虐?”

谷世茂已經咂過味來,趕緊把若華扶起來,“華兒,你倒是出息,這看得倒是這般遠?”

若華腦海里急轉,又把那霉米事件並着一起說了出來,然後話頭轉回到剛才谷世茂的問話,“爹,話說這麼長,並不是女兒的本事,李掌柜的是個精明的,做買賣也聽了他的建議,這麼些天我跟嫂子撐着,人逼着逼着總要有些個長進。”

谷世茂心裡突然升騰出一種別樣的感覺,自己這個閨女,要真的是個男子,沒準有朝一日還真能重振谷家,當日的模樣指日可待,沒來由的到了自己,竟然讓祖產不停減少,自己這些年又究竟幫了多少人?外頭又是如何說的,萬一真的今年大旱那麼多人餓死的話,自己這麼點家業全部散盡,恐怕也真是不值一提吧?真的是老了,想得都沒有那麼靈醒,一種哀涼緩緩逼近,突然間的有些低落。

他生怕自己這樣的想法又影響家裡的人,趕緊的轉移話題,“現在鋪子買賣如何?”

姚氏剛才自己說了鋪子不妙的事情,此時見谷世茂一個勁的聽得進若華的話,生怕此時說不好,一個追問之下,不止自己,連如煙都要受牽連,雖然她做出的事情讓自己難受,怎麼會偏生的就看上那個簡家的,照着她看來,那人渾身沒有二兩肉,長得還比女子還要白凈,就不是個靠得住的,家裡沒爹沒娘,又有老有小,過去還不就是受苦的命!自己那個妹子,本性是不壞的,做出這樣的事情沒準也是被蒙蔽了。

於是乎,姚氏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接嘴道,“爹,鋪子都好着呢,咱若華能幹得比男子家家的還要強幾分,心裡也善,蔡家婆婆那在家裡幾日不出門了,虧得若華過去巷子轉悠,這才救回來呢,我這在外面都聽好幾個人說了,咱若華是個不錯的,以後還不知道被誰得了去......”

若華抬頭望着瓦背,側目間見姚氏一個勁給自己使眼色,那意思便是,我給你說好話,你可是也要為我遮掩一二,只是這好話說的實在讓人好受不到哪裡去。

谷世茂皺眉,“你一個姑娘家,沒事瞎去巷子轉悠做啥?”

方氏也是擔憂這個問題,“我的兒,這平日里上街也就罷了,那老巷子最是不幹凈,萬一的被什麼衝撞了如何是好?”

若華笑着應下,“沒有啥,我想着爹爹總是為這街坊鄰居着想,只不過這周遭巷子里好一些人都是大人外頭做事,剩下的人在家裡,這買米是體力活,我就給他們送到門上,還造了一個冊子,就明明白白的知曉什麼時候該送米過去,他們自在我們也好,以後買習慣了咱們家的也就不愁銷路了,隨時填滿他們的米缸子。”

谷世茂心下甚慰,開始沉吟。

好說了這一通,總算是把事情都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這就開始擺了飯,講究的是一個食不言,於是吃的安安靜靜,只不過方氏總是覺着若華太過瘦弱,總是往她碗里夾菜,直到堆成了一個尖包。若華端着飯碗,眼圈微微有些發紅。

一頓飯倒是吃的很是溫馨,除了姚氏吃了那魚之後嘔了一陣,還一個勁的說魚太腥了,孟大娘手藝變了什麼的,倒是也沒有別的。

若華仔細的觀察方氏,見她吃了小半碗的就放下了,不由得有些憂心,食谷者生,這才吃這麼一點,身體又如何能夠調理的好?

飯後谷世茂等不及的帶着谷中去了鋪子,好生的走了一圈,若華跟着方氏在那收拾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華兒,這個匣子看着別緻吧,是用整個竹兜雕成的,看着甚是別緻,你放在屋裡裝銅鏡梳子正合適,還有這個,你摸摸,是不是有些涼沁沁的,枕着這夏日裡你就不畏熱了。”

於是乎,那兩樣東西放在了一旁,又接着挑了好些別的,每一樣都方氏都記得在什麼地方買的,那裡如何如何,然後拿回來若華可以做什麼,大到匣子小到一個特別的指環,從梳頭洗漱到吃的,林林總總......

這樣一分撥,若華吃驚的發現,這裡頭的東西,除了方氏的葯之外,一多半都是自己的東西。

有什麼就哽在了喉嚨之中,心裡軟軟的,就勢伏在方氏肩頭,覺得那肩胛骨都有些個磕人,忍不住要流眼淚,有家人寵着疼着,外頭鋪子不用操心,原來是這般幸福,“娘,怎麼的買了這麼些。”

方氏也頓住了手,心下歡喜,“從小你就懂事沒有讓娘操心,只不過娘這身子骨不好,好多事情都是你自己干,如今看你這般能幹娘是又歡喜又心疼的,女兒家家的總是要寵着,這是咱們方家的規矩,只可惜娘做不了太多。”

兩人都有些默然,就這麼挨着,直到門外響起了碧薔的聲音,“夫人,該喝葯了。”

一碗濃濃的湯汁,泛着苦澀滋味,一旁一個小碟子,是幾個黑漆漆的藥丸,再者就是一小碟子蜜餞,方氏接過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通通吃了下去,若華不由咂舌。這怎麼的吃藥竟比吃飯還多?哪裡還能有什麼胃口。

吃過之後,碧薔收拾過又打水給方氏漱口,行動之間倒是爽利又細心,看來時跟着出去的時候總是做慣了的,末了,又笑着道,“夫人氣色越發好了寫,我這就出去給您端葯汁熏眼睛。”

方氏笑着接過剛才的話,“華兒,這些日子就不要多操心了,好好的在家裡獃著,不然的等過了門,哪裡有個自在的時候,女孩家沒有多少年好時候。”

若華頭腦中,嗡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