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療養院院子裡。
陳瀟坐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是鍾靈運為他找來的素描紙和筆。
他在描繪著寧蓉口述的關於孔慧珍被黑白無常鎖魂的畫面。
那幅畫面對於陳瀟而言,其實並不難描繪。
在第一次描繪時,陳瀟的速度也很快,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場景給畫了下來。
恐慌哭泣的孔慧珍。
手持鎖魂鏈,頭戴黑白高帽的無常。
涉及人物不多,場景也應該不會宏大。
只是看著手上的畫作,陳瀟總覺得差了那么點意思。
“差在哪兒了呢?”
凝視畫作良久,陳瀟也不由自主的低語了聲。
恰好在這時鐘靈運端來了一杯水,聽到陳瀟的低語時,忍不住出聲詢問:
“看陳先生是在作畫?”
陳瀟回過神,回頭看了鍾靈運一眼,點頭笑道:
“想將剛才寧老太太描述的話語給畫下來。”
鍾靈運微微一笑:“她的精神已不是常人,她所說的話尤其是那什么黑白無常應該只是她的胡言亂語吧。”
“是不是胡言亂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而且精神失常者所說的話,往往越是不能不當回事。”
“哦?難道陳先生覺得寧阿姨所說的那番話,可能和慧珍失蹤有所關聯?”
陳瀟搖頭:“不敢肯定,要看如何解讀。而且畫下來之後,我總覺得有一些地方不對勁。”
鍾靈運皺眉思索,隨後湊近看來。
只一眼,鍾靈運就有些恍惚,而後嘆息道:“陳先生的繪畫功底好深厚啊,慧珍在您筆下彷彿就站在我面前一樣。”
“這也得益於你將她的照片給我看了。”
“不不不,人們拍攝的照片不一定每一個瞬間都是她最為自然的狀態。而陳先生這畫的,好像就是慧珍在害怕時候的樣子。”
鍾靈運的話語,實際上就一個意思。
那就是陳瀟筆下的孔慧珍栩栩如生。
這不管是禮貌性的誇讚也好,還是發自肺腑的佩服,讓陳瀟在聽完後的一瞬間內心有所觸動。
“鍾總,你確定我這畫的就是孔慧珍嗎?”
陳瀟的反問讓鍾靈運一時之間愣了住。
“是她啊,她不是一個很容易害怕的女孩子,但如果真的遇到她害怕的事情,她就會很崩潰,整個人完全不似平常時候的冷靜與理智。”
陳瀟皺起了眉頭。
鍾靈運的話說的好像每句都是到了點子上的,可是每一句聽起來總帶有一種空空的感覺。
想到這兒,陳瀟換了個角度詢問:
“你見過她在什么時候害怕到崩潰過?”
“她很害怕黑暗,換做以前我以為那只是她膽小怯弱。但後來我有去詢問過醫生,他們告訴我那叫黑暗恐懼症,是一種精神類的疾病。”
聞言,陳瀟下意識的追問了聲:“黑暗恐懼症?也就是說她很不喜歡夜晚了?”
“對。”
“那她失蹤的當天是晚上還是白天?”
“晚上。”
“她既然有黑暗恐懼症,那么按照常理她晚上是不太應該會外出的對吧?”
鍾靈運點頭:“沒錯,我與她戀愛的期間晚上都很少見面,真見面也是我親自去接她。包括寧阿姨,每天晚上也從來不會擔心她會亂跑。”
“而且她失蹤那晚,寧阿姨明明已經在房中發現她睡著了,可第二天天還沒亮時,慧珍就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這么說來,不管是你還是寧老太太都不知道孔慧珍真正的失蹤原因。”
陳瀟問完,鍾靈運重重點頭:“是,寧阿姨一開始以為慧珍是偷跑來找我了,因為那段時間我們兩家的關係挺僵硬的。寧阿姨覺得我們家差距太大,所以一直不允許慧珍與我來往。”
“當時一發現慧珍不見了,寧阿姨一早就來我家找人了,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慧珍不見了,也本能的覺得一定是我父親從中作梗。”
提到西音通信的老總鍾鎮山,陳瀟也順勢詢問:
“那現在過去這么多年,你認為還是你父親導致的孔慧珍的失蹤嗎?”
鍾靈運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起來。
陳瀟緊盯著他的神色變化,從那雙眸子裡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糾結,不甘,又有些搖擺的複雜之色。
這樣的神色足以告訴陳瀟,在鍾靈運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完全和自己的父親和解。
但沒有完全,卻也同樣說明鍾靈運可能沒再和以前那么的懷疑了。
心中有了答案,陳瀟也沒有非要從鍾靈運的口中再聽一遍。
而是看了看手上的畫作,認真的說道:
“我想我可能找到我所畫的這幅畫的問題之處了。”
“是什么?”
“我所描繪的孔慧珍有恐懼,有哭泣,這也是寧老太太親口口述告訴我的。但,你說的對,這樣的孔慧珍還不夠崩潰。她畏懼黑暗,而人最畏懼的又是死亡。”
“當她所最畏懼的,以及人最畏懼的同時來臨時,她的狀態應該更加的糟糕才對。”
說著,陳瀟重新拿起筆在一張潔白的素描紙上重新開始描繪寧蓉口述的畫面。
這一次陳瀟用了些時間,但也沒有過半個小時。
當畫作重新畫好,陳瀟將它遞給了鍾靈運。
只是再看這張畫作時,鍾靈運卻皺起了眉頭來:“這……反倒不像是慧珍了。”
陳瀟:“那鍾總這些年有遇見過逝者嗎?”
“有。”
“你所遇到的逝者,他們臨終時的模樣與尋常時候的模樣又是一樣的嗎?”
陳瀟這一反問,鍾靈運先是一怔緊跟著臉色大變:“陳先生,您的意思是……。”
陳瀟知道他問的什么,搖了搖頭說:“我只是根據寧老太太的描述來繪畫,畫只能是畫,不能代表最後的結局。而且在來杭城之前,我曾在深城也遇到了一起失蹤案。”
“那一起案子的受害者雖然失蹤時間不及孔慧珍,但也有多年之久。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為她必然遭遇不測,但最後她還是活的好好的。”
“所以,當最後的真相沒有出現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斷言孔慧珍小姐不在人世。”
鍾靈運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看的出來他仍舊對孔慧珍的死活抱有執念。
只是,這一次的陳瀟卻對孔慧珍的生死很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