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到天亮才放晴。
邊學道有個習慣一直改不掉，就是住酒店他會醒的很早，住自己家他會睡得特別沉。
舊金山這套公寓登記在邊學道名下，自然算是他的家，所以10月2號這天早上，邊學道是四個人里醒的最晚的一個，他起床時，蘇以已經要出門上班了。
下樓看見一身職業裝的蘇以要出門，邊學道說：“等我幾分鐘，我跟你去公司看看。”
5分鐘後，洗漱完的邊學道跟蘇以一起出門，連李兵和穆龍都沒帶。
電梯里，蘇以問邊學道：“你經常不吃早飯？”
邊學道說：“偶爾。”
蘇以說：“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
邊學道說：“一會兒路上碰見賣熱狗的，你幫我買一個就行。”
忍了好幾秒還是沒忍住，蘇以問：“為什麼要我幫你買？”
邊學道笑着說：“我身上只有一點加元，沒有美元，路邊的熱狗攤應該不能刷卡。”
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
走出電梯，蘇以問：“你帶加元幹什麼？”
邊學道說：“來這裡之前我在溫哥華待了幾天。”
看見蘇以拿着車鑰匙走到一輛白色寶馬前，邊學道眼睛一亮：“這是你的車？”
蘇以打開車門說：“剛買了一個月。”
繞着車看了一圈，邊學道說：“不錯，跟你氣質很搭。”
坐進車裡，繫上安全帶，邊學道問：“這車在美國賣多少錢？”
蘇以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說：“售價5萬7000美元，加了一點配置，提到手裡大概6萬2000美元。”
心算了一下匯率，邊學道說：“便宜，真便宜，你這車在國內，低於100萬下不來。”
蘇以笑了笑，說：“是單嬈幫我選的車，她還借了我3萬購車款。”
邊學道問：“她呢？還在開那輛紅色福特野馬射lby-gt500？”
蘇以說：“是的，她喜歡那車喜歡得不得了。”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開了一段，邊學道發現舊金山市區里好幾處地方積了好多水，跟國內一些城市雨後“看海”的情形差不多。
見邊學道一臉詫異神色，蘇以說：“舊金山是地中海氣候，平時極少下雨。昨天這場大暴雨，氣象台提前一周就預報了，說是‘18年不遇’，學校基本都停課了，好些公司直接放假。”
“18年不遇？”邊學道笑着說：“老美辦事真是死板，要麼說10年不遇，要麼說50年不遇，要麼說100年不遇，要麼說500年不遇，湊個整數，看上去多醒目？”
蘇以搖頭說：“不一樣的。別看一些美國人表面上很懶散，他們較真起來是很嚇人的。如果一家電視台播報時被人發現有誇大誤導的行為，其公信力和口碑都會受損，這兩樣受損，電視台沒法生存。”
邊學道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看着車外路面的積水說：“國內很流行一個說法，說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說外國城市如何如何，看外面這樣子，老美城市的良心也很有限。”
蘇以笑着說：“什麼東西都是眼見為實。”
……
……
眼見為實。
所以邊學道跟蘇以一起來到提莫拿娛樂公司。
不是他不信任溫從謙、單嬈和蘇以這個組合，而是這個預計未來5年能給他賺到40億美元的公司實在太重要了，不看幾眼他不踏實。
走進ti摸na辦公區，工作人員看見蘇以領着一個東方面孔的年輕男人走進辦公室，還以為邊學道是來面試的新同事。
辦公室里。
蘇以看着邊學道問：“想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邊學道說：“咖啡吧。”
端着咖啡杯站在蘇以辦公室的百葉窗前向外看，與辦公區一個正往辦公室這邊看的金髮女人看了個對眼。
沖對方微笑一下，邊學道轉回身，在蘇以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嘗一口咖啡，開口問道：“什麼公司值得溫從謙和單嬈親自帶隊去芝加哥談？”
蘇以說：“芝加哥這家遊戲公司叫bg溫從謙看中了bg戲開發小組裡面的幾個人，就過去談了。”
邊學道聽得有點迷糊，問道：“看中人為什麼不直接挖人？反而收購公司？”
蘇以苦笑了一下說：“新公司，沒什麼名氣，管理層還都是華人，人家不肯來。”
邊學道聽了，先是蹙眉，接着釋然，問道：“公司招人很難？”
蘇以說：“很難倒談不上，靠優渥的薪酬也能吸引到人才，就是挖頂尖高手有點難度，所以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決定乾脆收購公司，反正投資移民也需要項目為依託。”
兩人邊喝咖啡邊聊，10分鐘後，邊學道問蘇以：“你來美國也有幾年了，你覺得這裡適合移民嗎？”
盯着邊學道看了幾秒，蘇以說：“像我，像單嬈，像溫從謙和於今，我們這些人移民美國是不錯的。而你要移民的話，選擇美國弊大於利。”
邊學道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說詳細點。”
蘇以靠在椅子上說：“以我這幾年的親身體驗來說，美國多數行業都存在種族歧視。在一些領域，特別是科技和金融領域，比如硅谷和投行，華裔頭頂的玻璃天花板非常明顯。”
“我讀研時認識的華裔教授和學姐都跟我說過，亞裔在美國的地位整體偏低，相比於日本人和印度人，華裔的地位最低。在硅谷，有些公司亞裔在員工中能佔到1/3的比例，但是當管理層的亞裔卻少之又少，其中的華裔高管更是鳳毛麟角。在很多公司里，華人工程師比印度工程師多很多，可是從比例上看，印度人比華人做的職位高，上升空間也更大。”
邊學道說：“赤-裸-裸地歧視？”
蘇以說：“算是公開的潛規則吧。美國的掌權者和主流社會肯定有一個共識華裔可以成功，但只能是有限的成功。華裔可以晉陞到某一個位置，但必須就此止步，不允許進入核心決策層。在美國的職場上，再有才華再有能力的華裔，也註定是一隻想要飛卻飛不了太高的鳥，只能眼睜睜看着白人、黑人，日本人、印度人輕鬆升職。說白了，美國人從骨子裡不願意給華裔話語權。”
“至於移民……”蘇以接著說：“社會中低層群體可以來美國拼一把，畢竟在這裡，只要你不懶就能生存，運氣好的話，買彩票也能一夜暴富。”
“可是像你這樣的富人，美國實在不是個好地方。要知道，美國稅法對所有美國護照持有者和有居留權身份人士的全球資產進行徵稅，即使移民者的資產在其他國家。此外，美國的遺產稅很重，目前的遺產稅免徵額是200萬美元，徵稅稅率是46%，就算過幾年會提高免徵額，頂天兒提高到1000萬美元。你可以算一算，如果你移民過來，美國政府要從你身上割走多少肉？估計就真富不過三代了。”
摸着咖啡杯的杯壁，邊學道笑着說：“看來你對美國意見很大啊！”
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蘇以說：“因為是你問，我才說心裡話。”
同一時間……
航州，“養園”別墅書房裡。
把一個文件袋丟到辦公桌上，祝天養看着站在對面的大女兒祝德貞說：“這裡是國貿三期79和80兩層的產權信息和交易合同。”
知道父親把這個東西丟出來是什麼意思，祝德貞平靜不言。
沉默幾秒，祝天養輕嘆一聲說：“貞貞啊，你跟我說心裡話，你是真不喜歡邊學道這個人，還是對自己沒信心？今天你跟我交個底，我可以不逼你。”
很直白的激將法！
祝德貞依然一臉平靜，跟父親對視了近10秒，她忽然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袋，轉身就走。
看着女兒走出書房，祝天養得意地笑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