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2008年12月31日,滬市。

酒會開始前4個小時,接待完各路遠道來賓的邊學道回到頂層房間,脫掉外套,鬆開襯衫領口,坐在沙發上一邊擰蘇打水瓶蓋,一邊聽傅采寧彙報酒會現場布置和紅毯簽名、時裝走秀、慈善拍賣等幾個環節的安排情況。

聽傅采寧說完,跟圍在身邊的武思捷、沈雅安、李裕、洪誠夫、唐琢幾個高管交代幾句,邊學道看一眼手錶說:“還有4個小時,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下,3個小時後酒會大廳集合。”

下屬離開後,在會客區的沙發上靜靜坐了一會兒,邊學道莫名有點心神不定。

早上浴缸里那個夢一直在他腦海里縈繞不去,似有某種魔力,也似有某種寓意。

邊學道猶記得夢中的一個場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萬眾矚目的講台上針鋒相對地辯論。他看不清台上兩人的面孔,但是他能聽見兩人在用英語互相攻訐,然後,有人在身後問他台上兩人誰會贏。

問話者的聲音有點耳熟,聽在邊學道耳中,七分像祝海山,兩分像祝天養,還有一分像祝植淳,像被包圍了一般。邊學道沒有回頭,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是祝海山最後的“試探”,若是通過,他可以天空海闊,一旦出錯,祝家會收回贈與他的財物,以及巨量的“利息”。

不知為何,邊學道沒有生出一絲反抗之心,他只是努力再努力地盯着台上兩個人看,想看清正在激烈辯論的兩人是誰,可惜怎麼都看不穿浮在兩人臉前的乳白色雲霧。

看不透,只好轉為全力回憶,可是搜遍腦海里的記憶,也沒有與眼前場景吻合的片段。

這時,身後的聲音又問了一遍:“他們倆誰會贏?”

別無他法的邊學道只能賭一把:“女的。”

話音落下,台上的光線忽地一暗然後又光明大放,定睛一看,女人消失了,只剩男人在台上慷慨陳詞,台下則有人興奮歡呼,有人難過落淚。幾秒鐘後,身後傳來飄忽的嘲笑聲、嘆息聲、彈冠相慶聲和霍霍磨刀聲。

緊接着,四周場景一變。

邊學道神奇地看見自己坐在會議室里,橢圓形會議桌兩側坐滿了人,可是沒有人說話,大家全都一臉沉重和茫然。

以第三視角旁觀了一會兒,邊學道忽然明白,這似乎是先知到期後,他帶領集團“蒙眼”狂奔走錯路後的情景。

想至此處,他立刻想移動到會議桌前,看看大家面前的報告上都寫了什麼,只要看幾眼,他就可以在未來進行規避。

結果如約而至的造型師打斷了他的意圖。

原來是一個夢啊!

僅僅是一個夢嗎?

思忖半晌,邊學道決定找一個人聊聊,最好是能來一場頭腦風暴。

找誰呢?

想要頭腦風暴,經常見面熟悉彼此的肯定不行。

不常見面,母語不同的也不行。

而且最好是有實幹經驗的企業領導者,而不是智囊學者,或者高管幕僚。

想至此處,邊學道起身走到保險箱前,打開保險箱,拿出放在裡面的酒會來賓名單,一頁一頁看了起來。

看到第六頁,他的視線落在一個名字上——廖遲。

即將過去的2008年,給邊學道帶來驚喜的幾個人里就有廖遲。

真正的驚喜!

獲得有道集團注入的資金後,僅僅用一年時間,廖遲就把“天生油脂”和“興邦農業”做成了全國知名的高端有機品牌。

當然,這裡面有青木大地震後有道集團豪捐3億元善款“超級廣告”的因素,可廖遲的管理能力和領導能力同樣不能忽視,甚至比“超級廣告”的效果還讓人眼前一亮,其個人名望也從北江一省擴散到全國,成為商界關注的經營高手。

之所以獲得如此高的評價,因為廖遲做到了四個字——穩中有進。

單看“穩中有進”這四個字,很多人看不出其價值,但如果結合曇花一現的五穀道場案例,就能體會到廖遲的清醒、冷靜和穩健。

世人總結五穀道場的失敗,能總結出很多內外原因,其中一個誰也繞不過的原因就是——成功的廣告宣傳引發巨大的市場需求,巨大的市場需求讓企業領導者腦袋發熱,不斷增加資金投入盲目擴張,大肆擴張不僅帶來資金壓力,還使得管理問題日益突出,最終崩盤。

作為有道集團旗下“稀有”的小宗實體商品,賑災晚會上豪捐3億產生的廣告效應至少七成落在了“天生油脂”和“興邦農業”頭上,可以說,引發的市場需求比五穀道場廣告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不論市場需求多麼“狂熱”,廖遲始終有條不紊地穩紮穩打,用合作和收購等方式,穩步擴大產能,有序地鋪開銷售網絡。

如果僅僅如此,不過佔了一個“穩”字,廖遲不會被各方高手注意。廖遲真正過人的地方在於,他果斷聘請頂尖職業經理人,操作飢餓營銷,化劣勢為優勢,將供不應求的產能短板轉化為“高端產品”的印象,領導能力讓人驚艷。

擺脫資金的桎梏,廖遲如同魚入大海龍出升天,一身才華得以徹底施展,讓人刮目相看。

所以,就算不搞什麼頭腦風暴,邊學道覺得自己也該單獨見一見廖遲。

5分鐘後,穿戴整齊的邊學道乘電梯來到廖遲房間所在的酒店26層。

廖遲是30號下午到滬市的,到滬市後他拜訪了幾個在部隊時的戰友和老領導,31號中午才入住茂悅,所以邊學道還沒見過廖遲。

李兵按了兩下門鈴,門裡傳來腳步聲。

門開……

門裡的廖蓼意外地看着邊學道:“你怎麼來了?”

邊學道笑着說:“來跟廖總取取經,怎麼,不歡迎?”

幾分鐘後,見邊學道跟父親有事要談,廖蓼起身離開。

臨出門前,廖蓼回頭跟廖遲說:“爸,別白把本事教給他,就算不收費,他酒庄的好酒也要幾十箱出來,回家慢慢喝。”

廖蓼走了,房間里只剩下邊學道和廖遲。

走到窗前向外看,邊學道發現廖遲這個房間只能看見外灘,看不到東方明珠,東方明珠那側的景色全被樓體牆角擋住了。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樓上邊學道住的套房價錢最貴,視野也最好,270度俯瞰浦江,可以白天看浦東,晚上看浦西。

邊學道看外灘,廖遲看邊學道,兩人誰都沒說話。

在廖遲眼裡,眼前這個跟自己女兒同齡的男人的年輕外表下斂藏着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成熟氣質和自信,他只是那麼安靜地站着,就散發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這讓半生自視甚高的廖遲莫名生出年華虛度之感。

靜了有兩分鐘,廖遲開口問:“邊總在想什麼?”

邊學道一動不動望着窗外路上的汽車和行人說:“我在想,樓下那些人知道我在這裡看着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