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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在三十六層神境之上照拂着人類,崇高而知性。

惡魔在十八層魔域之下窺視着人間,貪婪而嗜血。

吾等順應神明的旨意,在這人世間行使那神明的諸般權能,以此剷除那惡魔的爪牙,以此守護那封鎖魔域的鎮魂石,以此維護這世間的公正與和平......

一位身穿白色袍服的老人,吟誦着宣揚神明的歌謠,踩着優雅的步伐,緩緩踱入了這南荒邊緣的小小沙城。

此際,已是一年以後。

庫倫沙城迎來了三年來的第一場雨。

細雨綿綿,如煙似霧,灑在那灼熱的沙地上,頓時騰起一片蒙蒙的蒸氣,如夢似幻。

對於庫倫沙城的居民來說,眼前的雨確實如同夢幻一般,讓他們不敢相信似的揉搓着眼球,好一會兒才歡快地跑出屋檐,讓雨水淋在自己的頭上,肩上,似淚水般滑過臉頰。

一場雨,對南荒大漠的所有居民來說,都是神賜的福音,這代表着平日里只能通過吸收荒漠本就稀薄的水元素來緩慢蓄水的巨大蓄水池,終於有了蓄滿的可能,而極度缺水的居民,也很長一段時間不需要為水源發愁。

身穿白袍的老人進入城門之後,就駐足不前,持杖而立,望着歡呼雀躍的人們露出了親切而和藹的笑容。

這老人名喚盧森,是一位來自最高神殿--諸神殿的主祭。

在這個神權至上的時代,主祭的地位甚至比伯爵都要來得尊貴,尤其是他還是來自諸神殿的主祭。

這片大陸上分布着千千萬萬座神殿,從最低一級到最高九級,而諸神殿正是那唯一超脫於等階之外的神殿,人類有三大帝國,諸神殿卻是遠遠凌駕於三大帝國的存在。

有一句流傳在民間的話最能道出諸神殿的地位,那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神土!

盧森從位於中定神州中心的諸神殿來到這南荒大漠的偏遠之地,在地精飛艇坐了整整三十七個時辰,又耗費了四個時辰從附近的御方沙城步行到此,他的心情其實並沒有表面上來的那樣平靜。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雨從他頭頂滴下,卻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點水跡,似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他與這雨幕隔開。

隨着天色漸暗,那層屏障上本來極淡的白色光輝也變得明顯起來,這讓雨幕中的老人顯得神聖而高貴。

從城門路過的行人都在盧森身上留下了好奇的視線,但是沒有一人因此而留步,他們急着回家拿出各種器皿接取雨水,可沒有心思去管這陌生的老人,更何況這老人明顯是會使用神術的神侍,還輪不到他們去擔憂。

但是盧森可不這樣想,他保持着親切和藹的笑容站立在城門口,望着無禮的平民陸續從他身邊跑過,又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內,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越來越壞。

“不知神恩,不懂禮節的粗鄙之徒!”

許久之後,盧森在心底狠狠地啐了一口,保持着不變的笑容邁開了步子。

--他在等待有人向他跪拜,向他獻禮,向他展示屬於信徒的熱忱,然後帶他前往這小小沙城的神殿。

天上的雨不是自然而成,也不是神明恩賜,而是他,盧森親手施展的高階神術--“祈雨”!

更何況,他的身上穿着純白的主祭袍,那是比黑色的神官袍,紅色的祭司袍,黃色的大祭司袍都要高貴的主祭袍,他的胸口更是戴着諸神殿專屬的權杖紋章,那被荊棘纏繞的權杖徽記,是每一個人類都必須了解認識的榮耀徽記!

按照他的計劃,他為這小小的沙城降下大漠中最缺少的雨水,又以最平和慈祥的笑容面對那些卑微的平民,他們必然會給予他最高的禮節,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打下良好的基礎,或許作為他此行目標的年輕人會因為感恩而乖乖地向他獻上那份珍貴的技術!

但是事實毫不留情地在他臉上扇了個重重的耳光,他不得不自行去尋找這沙城的神殿......

......

正當盧森鬱悶不已的時候,他要尋找的庫倫神殿之中,有一位少年正通過一面“水鏡”中觀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諸神殿的主祭?我們庫倫神殿不過是二級神殿,連祭司尚且沒有,又怎麼可能人人都認得主祭的袍服?而且那些認得出來的人,怕是都在正廳里恭候您的大駕吧?”

少年搖頭輕笑道,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的輕蔑,也沒有過多的崇敬,彷彿盧森主祭的所作所為都與他完全不相干似的,剛剛的話也只是隨意地自言自語而已。

這少年自然就是烏魯了,一年後的他與一年前的他相比,不僅是樣貌體型有了明顯的變化,就是心態也大不相同,若是換成一年前那個對神明的信仰無比虔誠的他,盧森主祭這樣的身份肯定會成為他膜拜的對象,但是一年能夠改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年前的那件事後,老殿主凱伊以彌補烏魯無償幫助神殿宣揚神學兩年為由,免費替烏魯做了“脈絡之影”的測試,起先烏魯還擔憂自己身為魔徒的事實會因為這一測試而暴露,他跪在“庫倫神像”面前忐忑不安,神像上那對銅鈴大的眼睛似乎能透析他的身體,看穿他修有魔絡,身具魔器的事實。

這可不是烏魯的心理作用在作祟,每一座神殿的神像都是神殿成立的基石,人類以神像為媒介施展“神遊”之術,可讓意識進入三十六層神境的特殊區域,與身居其中的無契神明簽下“神之契約”,從此神明使用自己的權能庇佑人類,人類向神明奉納自己的信仰之力,結下這互惠互利的關係。

就像這“庫倫”,便是老殿主凱伊在年輕時通過那“神遊”之術在第三層神境與之相遇,並以自己的誠心感動了他,這才換來了庫倫沙城數十年的和平安詳。

如果需要,結下了“神之契約”的神明能夠將自身的投影降臨於神像之上,讓神像成為他們在這人世間的一具分身。

除此之外,神像還是一位神侍修鍊強大的根本,神侍修鍊四大境界:脈絡境、術法境、引魂境、轉生境。

其中脈絡境的修鍊需要在神像面前祈禱,讓“人脈”沾染上神性,成為“神脈”,才能接下來進行下一步的修行,這一步通常被稱為“神啟”。

而術法境的修鍊更是需要在神明的輔助下才能領悟神印,習得本命神術,本命神術與普通神術大不相同,真要說的話,本命神術才算是真正的“神術”,也就是神明使用的術法!

至於後面的引魂境與轉生境,雖然超脫於神像,卻離不開神像,因為修到了引魂境的神侍,他本身就是一尊神像,而完成轉生境的神侍,則已經能與神像簽訂神之契約!

因此,“脈絡之影”的測試必須在神像面前進行。

烏魯跪在神像面前,只感覺如芒在背,似有千萬支利箭在背後指着他,讓他無法冷靜下來,更不用說像曾經那樣虔誠祈禱了。

溢出的汗水濡濕了他的衣袍,神性的光輝讓他自慚形愧,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老殿主就站在他的側前方,卻誤以為這是他興奮激動的表現,反而有些欣慰地笑了。

柔和的白光從神像身上泛起,在老殿主的神力牽引下,如春雨般灑在烏魯身上,這便是偵測“脈絡之影”的透析神術了,那些白光中蘊含著絲絲信仰之力,平日里都是儲存在神像之中,大部分會被神明通過神之契約吸納接收,少部分則留下用以維持神明權能的顯現。

白光落在烏魯的身上,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反而渾身像是被洗滌了一般清爽,那些白光融入他的體內,流經他的脈絡之影,與魔力相交之時也未曾發生任何的碰撞排斥,烏魯心中的不安消去了大半。

透析神術以神力為引,神像為輔,其實使用卻是純粹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來源於人類的精神信念,那些白光中並未沾染任何神性,自然不會與魔力產生排斥。

最後測試安然結束,烏魯終於明白神明並不會時時刻刻關注人間,更何況庫倫從來就是嗜睡的神明,相傳它一年中至少有十一個月趴伏在山峰之巔沉眠。

安下心來後,烏魯從老殿主那裡獲知了自己的脈絡上限,卻是不免有些失望,“脈絡之影”天生而成,是否擁有,又擁有幾條脈絡,這些決定天資稟賦的因素極難改變,幾乎釘死了人的一生所能達到的成就。

烏魯有三百一十二條脈絡虛影,,這個數據不上不下,勉強屬於中等資質,在庫倫沙城這個偏遠之地已經算是極為少見了,但是這樣的資質如何能夠成為強者?

烏魯不知道安娜所說的強者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他雖然對神學鑽研極深,卻從未走出過庫倫沙城十里之外,個人的見識實在有限。

但是既然能夠被稱為強者,至少也是上等資質才能達到的成就,這是僅僅從字面上就能理解的事實。

烏魯撥了撥錶盤,面前的“水鏡”波瀾涌動,消失在鏡面中的盧森再次出現,卻是切換了一個場景。

這“水鏡銀盤”之術並非是神術,以烏魯魔徒的身份他也不可能掌握神術,當然這也不是魔徒使用的魔法,先不說他無從學習魔法,就算魔法典籍擺在眼前,他也不想去學,亦不願去學。

“水鏡銀盤”之術是以烙銀製造的銀盤為媒介施展的鍊金術,用藏在庫倫沙城各個角落的銀盤收集信息,然後傳遞到水鏡中形成圖像,算是一種最常用的鍊金術,也是較少的能夠流傳開的鍊金術,經常被用來維持各種大城的治安。

不過在這個神權至高的時代,與神學在某種意義上相駁的鍊金術,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漠視、限制、甚至厭惡,要不是一部分鍊金術已經與日常生活緊密結合在一起,說不準鍊金術師就會被各方神殿視為異端送上火刑架。

在絕大多數人的口中,鍊金術師常被稱為“戲子”,鍊金術也多叫做“戲法”,由此可見鍊金術師的地位有多尷尬。

烏魯開始學習鍊金術也是出於諸般巧合,只是沒想到僅僅學習了一年,他的成就已經斐然。

“差不多該去準備一下了,從諸神殿而來的主祭,或許我能從他的身上找到凈化魔性的方法......”

低聲自語道,正準備離開實驗室的烏魯忽然雙手捂住右眼,身體痙攣着蹲下。

他的右眼又開始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