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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婢子攙扶着走下,對上門口通亮的大紅燈罩,腳下一個趔趄幸好他在左側將她扶住。她眯了眯眼有些不適應突然躍進眸子的光亮。

冷紅色鎧甲的兵士牽着一輛輛華麗雕花馬車來來往往。管事是個年近五十的男子,哈腰站着門口迎着青青紫紫的官袍,夏季的晚風中回蕩着濃厚的脂粉香氣。似是女子嬌娜的細腰。

錦娘往他身側靠了靠,有權勢就是不同,瞧瞧這二王府真可謂是門庭若市,偏眼看他一眼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呦,四王爺來了。”管事尖着嗓子,言中夾雜着濃濃的輕蔑。不知是天然勢力還是得了獨孤明睿的特別關照。

他身子晃蕩一下朝錦娘偏去,她略微遲疑了一下伸手穩住,已有好些日子沒見他這番表情。

好些男子回身相望禮貌性的沖他們點頭一下,有些嘴角含笑。後面上來一男子,身材臃腫額際油光閃閃,肥碩的臂膀繞着女子柔軟的腰肢。“四王爺何處匿得如此美人。”眼神色迷迷的在錦娘身上打轉。

酒氣撲面而來,再看他紫衣官帽應是位列三品以上。北祈如此下去,不亡也怪。

錦娘面色一凌扶着他離去,任由那男子在身後面露怒意。一旁人還在竊竊打趣,如此他更下不來台。

內里燭火染得通透,纖細潔白的手托着盤兒進進出出,屋子裡一陣嬌嫩的吟唱聲,夾雜着男子的哈哈大笑聲飛出屋子外來。看樣子夜宴已經進入尾聲,那麼他們還來做什麼。

湘簾半卷,錦娘伸手一挑與他一同走進。

獨孤明睿與獨孤明玉坐在上位凱凱而談,見了他們推杯換盞的人群一頓,像是完全出乎意料。獨孤明睿手掌一舉,樂聲停滯舞姬福福身退下。

座上女眷皆細細打扮過,端的是珠翠琉璃,秀的是家勢厚底。錦娘雖淡妝簡髻,腰間也只配了一件青瓜玉件,卻件件是得天獨厚,月明色珠綉宮袍曳盪着屋內明黃色的家飾燭光。

鳳綺凰坐在右下側首位,美眸中壓抑着絲絲怒意。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自然不注意她的變動,錦娘纏了纏他的手臂笑着沖她回應。在大院里生活由不得躲避,這個道理她老早就知道。

鳳綺凰素手捏起青玉色酒盞,勾唇一笑,仰頭全然灌下,熱辣辣的感覺在喉嚨里來回的遊盪。

可是自然有人注意到。“四弟和側妃真可謂是如膠似漆啊。”語氣似謔非謔,又似特地說給誰聽。

鳳綺凰接着他的話道“人家新婚燕爾自然形影不離。”她老早來了已是酒意熏熏,似醉非醉,再加上她姣花月貌此時的樣子更是勾人心魂。

這二人雖同床異夢也註定是夫妻,聽聽腔調都如此合拍。

錦娘眼神漂過屋裡的每一個人,既然所有人都是如此她反而到不覺得委屈了。

“看來四王爺艷福不淺啊。”聲音自身後響起,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方才在門口碰見的那個頹靡的官員。能來此說明家道理應雄厚。

果不其然座上的二位男子皆起身迎上,獨孤明睿畢竟是家主舉起酒杯先聲道“小王不過是行個普通夜宴,朱大人肯到真是蓬蓽生輝。”

朱家是北方的關隴大族勢力雄渾,七位家主四位封王,兩位封侯,太祖皇帝開國時曾立汗馬功勞得了欽賜的丹書鐵劵,可保子孫世代安然。在北方已是不可小覷的一股勢力,怎奈當今聖上頹靡懦弱,又追求孝道任由朱家日漸蓬勃。

原來這男子是朱承禮,朱承禮自身沒什麼本事靠着家裡的勢力混了個二品職位,在朝中插諢打科,無所不做。攀關係乃是一把好手,自己娶了二叔伯的長女辛安郡主不算,還將兒子女兒都陸續塞到幾個叔伯家中,打得是如意算盤,鋪的是錦繡前程。故此朝中雖有人對他不滿但面上依舊是禮讓三分。

他猥瑣的一笑恭維道“二王爺為國為民,於情於理臣也應該前來送送。”

獨孤明玉半調侃道“本宮府上宴會可不見如此熱鬧啊。”抬手拍拍獨孤明睿的肩膀道“二弟雖長年在外人緣一點不逝啊。”

聽出他語氣中的介意有官員捅捅身旁的女眷朝錦娘她們睇了一眼,座上的女子哪一個不是玲瓏剔透的可人兒。媚笑着起身打圓場,鶯聲瀝瀝“側妃娘娘這衣料可真獨特,不知從何處得來。”話鋒一轉,眾人全都偏向錦娘。

錦娘偏眼看他,自從下車他未發一言始終保持這種無法捉摸的姿態。

人群中有人認出來驚道“這不是當年太后珍藏的冰蠶衣料嗎。”

“是啊,是啊。”眾人指着錦娘交頭接耳。

她在心中狐疑,他不會是要她穿着這衣服來轉一圈吧。顯然不是,但他到底要做什麼她還真不知道。

鳳綺凰也隨之起身,宮娥上前攙扶被她一手打開。幾杯薄酒,她自是不放在眼中。

衣袖一揮款款道“側妃得王爺偏愛又頭一次同大家見面,不如藉著為二王爺踐行獻個絕技讓眾人開開眼。”走到獨孤明玉身側對獨孤明睿道“二王爺你說是不是?”

獻技?她輕蹙娥眉。柳姐姐還沒有來得及教她呢。但是鳳綺凰的話說的合情合理她又無法推脫,眾人本就瞧不起獨孤竇澤,若是老實說不會豈不是更丟了他的臉面。一時間她也束手無策。

就這麼定定的站着,一群人就這麼含笑望着她,身側的男子也不幫她解圍。

帶黑頭巾的男僕慌慌張張的跑來在獨孤明睿耳邊絮叨一番,他立刻臉色大變。開口欲言誰知獨孤竇澤先一步開口道“在座的哪位不是傾世佳人,琴棋音律拿出來不過班門弄斧。不過錦娘還真有一樣家底絕技。”說著反手摟住錦娘親昵的問“既然是給二皇兄踐行,本王可以說吧。”錦娘總覺他目的不純。

他明明白白說是特地為二皇兄踐行獨孤明睿又走不得。思量一下對那男僕道“你先去,本王隨後就到。”

鳳綺凰臉色有些僵硬,獨孤明玉含笑的望着她道“那四弟還不快快講來。”

他慢悠悠道“酷暑轉眼就到,不知各位夫人廚藝如何。”

眾人被他問得摸不着頭腦,向來女子獻藝都是琴棋歌舞哪裡有教人做菜的。都曉得太子和太子妃讓他的側妃給一群臣子獻藝分明是想當著眾人撥撥他的臉面,誰曾想他這麼標新立異。

在座的都是大戶小姐向來穿衣都不必自己動手哪裡會進過廚房,有人道“怎麼側妃娘娘可是廚藝了得。”

他笑道“夏日炎炎不如叫錦娘教各位一道荷葉百蓮粥如何。此粥清涼舒爽可防痢疾又有消暑除菌的作用。”

錦娘想他特意叫她穿上這衣服,現在又要她煮粥,似乎有些明白他的用意,配合著道“可否借王爺的爐子一用。”

朱承禮早就攜美眷入席,敲了下酒盞不耐煩的道“費什麼話,剛好大伙兒吃了油膩正渴着呢。”他風花雪月半輩子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還真就沒見過美人煮粥。

獨孤明睿自然不放心她進廚房盯着獨孤竇澤看了會兒揮手招呼着侍從,侍從領命去廚房搬傢伙。

獨孤明玉與鳳綺凰也雙雙入座,期間獨孤明玉壓着嗓子問“你澤哥哥又在玩什麼把戲?”

鳳綺凰聽到他用這個稱呼眸光一抖只一瞬便恢復,靠過去道“妾身不知殿下這是何意?”當初父親要她嫁給獨孤明玉也是看着他坐上龍座的幾率最大誰知世事難料,如今朝中各分秋色,鹿死誰手她也無法預料。

一切準備妥當,錦娘優雅的走過去。獨孤明睿也由着他胡鬧,食材全是自己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而且煮出來的粥又不是一個人喝量他也不敢下毒。

咕嚕咕嚕,熱氣撲了錦娘一身,她沒覺得暖反而更加冷了。一鍋粥煮下來她已經冷得全身發麻,卻強行撐着還要面帶微笑才能不惹人生疑。心中遲疑,難道這衣料真有那麼神奇。但也不對,這粥可不是給一個人喝的。她下意識的朝後看了眼,獨孤竇澤微微對她點了下頭,回了個讓她安心的眼神。她這才重新拿起勺子晃晃攪攪。

鳳綺凰也覺得奇怪,她現在才發現原來她並不了解獨孤竇澤。

過了大半柱香的時間,荷花的香氣鋪滿了整間屋子,壓蓋了酒肉頹靡的氣息。錦娘拿起絲絹擦了下手。侍婢端過碗拿起勺子一碗碗盛好朝一旁端去。

還是朱承禮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誇耀道“側妃的手藝恐怕連御膳房見了都要眼紅了。”他顯然已經喝醉忘了方才門口的不快。

眾人見他喝了沒事才放心的拿起勺子,獨孤明睿向來對錦娘好奇也端着碗吃起來。鳳綺凰雖然謹慎但畢竟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也不能不動筷子。小小的吃了一點重新放下。

獨孤竇澤始終站在中央,錦娘可以斷定他的目的達到了。可是自己已經凍的渾身僵硬。

黑頭巾的男僕又一次匆忙進來,耳語一番,獨孤明睿面色大變真的坐不住了。對眾人道“各位真不好意思,本王軍營里有些急事。恐怕不得不失陪了。”

獨孤明玉道“二弟正事要緊,我們這些人不礙的。不過賬先記着了日後回來要可要雙倍賠禮。”

獨孤明睿起身道“那是當然。”抱拳道“本王先失陪了。”

主人都走了客人還留着做什麼,不消一刻大伙兒都陸續離去。

鳳綺凰和獨孤明玉再轉身時已經不見了錦娘他們的身影。一股不祥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