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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西側,有一排閑置的平房,那是莊園里偶爾用於舉行露天宴會時,供客人休息的房間,屋頂是用棕櫚葉搭蓋而成的,平房沒有華麗的裝飾和多餘的點綴,寬大的窗,讓屋子通風又光線充足。

“胡媚,注意你的膝蓋!對,記着,當一隻腳從另一隻腳旁經過時,一定要記得將你兩個膝蓋輕輕碰觸,膝蓋緩緩彎曲!”席依夢略啞的聲音被海風帶着穿窗而過。,

白玉依舊站在不遠處的棕櫚樹下,兩眼灼灼由那一排茂密的菠蘿樹間,望着那扇窗。腳下的草地已經被他踩平,有些地方,甚至都裸露出紅色土壤。

那一夜,他心跳如雷地迎向憔悴的席依夢,一句,你好嗎?如深深扎在肉中的魚刺,兩頭尖銳,橫在喉頭,張嘴欲言無聲,卻痛徹心扉!

茫然無神地抬眸和他對視良久,席依夢低低一聲‘走吧’就像天際一聲驚雷,驚回他所有的神智,他欣喜若狂於席依夢這麼多年來終於主動和他說話,下一刻她卻有如遊魂似地,輕飄飄的無聲無息與他擦身而過。

直到她安靜地上了他的車,一路離開機場奔往莊園,白玉還不能平靜下來,一顆心就像困在失控的過山車裡,一路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又驚又地着灼痛着他的胸口。他頻頻從倒車鏡里看席依夢,每一次情難自禁地凝眸,都要用掉極大的剋制力,才能將火熱的視線再投於面前漆黑又寂寥的道路。

宇文浩的臉色,從上車開始,也越來越差,黑得象車外的天色一樣,帶着山雨欲來的陰沉。他忍了又忍,放在膝上的兩隻手,從攤開到握拳,最後甲尖刺痛了手心,他終於還是沒忍住,重重一哼之後,忽地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不由分說地連臉帶頭的把席依夢罩了起來!

茫茫不知身在何處的席依夢,被黑暗突如其來的包圍,背綳得緊緊地,正想要掙扎,卻聽到宇文浩不悅地斥責着白玉,讓他專心開車!席依夢深吸一口氣,張嘴欲言,鼻端卻充盈着他特有的味道,猶帶着體溫的外套,在冰冷的手心裡,散發著溫暖。

她默默垂眸,抓着外套的手指,緊了又緊,許久之後,兩行清淚緩緩自緊閉的眼角滑落。

在這片他無意間給予的溫暖中,這顆封鎖多年的心,再也盛放不下這幾年來苦苦壓制的心殤,滿溢而出的悲哀,瞬間讓她的淚如決堤的海水,火辣辣地從眼角燙到嘴邊,散發出濃濃的苦澀。

被宇文浩訓得臉上青紅不定的白玉,怕席依夢不悅,不敢再明目張胆的看,但還是剋制不住自己,不時自眼角餘光處向後瞥視。

無奈再看也不見席依夢從衣服中出來,白玉心情極度不痛快,他並不知道席依夢在衣服底下無聲的淌着淚水,他只是覺得那件包裹着她的衣服,十分的礙眼,且有越看越讓人想把那件破阿曼尼一把火燒掉的衝動!

似乎覷透他的心思,宇文浩陰晴不定地冷哼一聲,提醒白玉,他們可是飛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人困體乏需要休息,如果白玉無法好好開心,他不介意另外打個車找家酒店。

聽到宇文浩居然敢用住酒店的話來威脅自己,白玉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個用力,差點沒忍住自己想停車揍他一拳的衝動!

思及此,白玉撐在樹上的左手又猛地握成拳頭,也沒看到何時離開樹榦的,下一刻便拳風霍霍的砸在樹榦上,砸得高大的棕櫚樹,擺着樹葉發出有如呻吟的沙沙聲!

幸好那臭小子跑得快!白玉悻悻然的想着,估計席依夢早上練習的課程就要結束,他再次翹首遠遠地看了一眼席依夢的背影,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樹下。

平房裡,席依夢感覺到背後灼熱地盯視不在後,才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

白玉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從那一天開始,她的心似乎也隨着劍揚的離去而死去。

身為一個從T台下,一路荊棘走到當時地位的她,心智不可謂不堅強,她也不是沒想過讓自己放下,讓自己早日痊癒,只可惜,等到她有力氣,趁着夜深人靜想獨自舔食傷口時,卻發現已經無從下嘴,因為心上早已經傷痕密布,支離破碎,稍一動,便是血流如注。

席依夢示意爾柔帶洛琳琅與胡媚交叉練習後,緩緩抬步走向窗邊,她仰頭看窗外天藍似鏡,心底卻漸漸荒蕪,溫暖潮濕的海風吹來,思念像二月春風細雨里瘋長的野草,以不可擋的姿勢,蔓延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屏障,把她的心困在潮濕陰暗的所在。

或許,不語說的對……這些年來,自己確實一直在逃避。逃避普吉島,逃避白玉,逃避所有與劍揚有血緣關係的人,可這樣究竟是對還是錯?

席依夢低頭用指尖描繪着窗欞上的花紋,循着木頭上的紋理,一圈又一圈,逐漸縮小到中間的那一個圈。

指尖輕叩着那個小圈,她低聲道,一切的根源,就在這裡……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敲擊着,那修長的指尖,似穿靶的箭,一次又一次的擊中小圈。

“goodbyemylover,我的愛人,再見……”溫柔纏綿的女聲響起,讓席依夢一震,自心事中醒來,她擺擺手,示意大家休息,走到屋外接了電話。

“怎麼了?”她微微沙啞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電話彼端的宇文浩聽到她的聲音,微蹙的眉頭一松,旋着身下的椅子轉身看着窗外,“你怎麼樣?還好嗎?”

聲音在話筒的傳遞里,似乎有些許溫情的味道,席依夢想到他那天亦步亦趨地緊張在意,喉間一緊,默然垂首。

她不說話,宇文浩心裡微沉,但卻體貼地不追問,他靜靜等待,綿長的呼吸聲通過話筒傳到席依夢的耳中,讓她千瘡百孔的心似乎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她深吸一口氣,風裡有菠蘿的清香,充斥胸間,微微發酸帶甜的味道,她低低說:“我沒事,”

說完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沒事,她輕輕一笑,稍提了聲音問:“今天太子有找,可是有什麼要吩咐小的?”

宇文浩咳了咳,摸着鼻子訕笑兩聲,“嘿嘿,席大美人面前,我哪敢稱太子?”

“行了吧你!”席依夢彎彎眼角,笑道:“你要不當太子,你那一後宮的女人,不扒了我的皮?得了,不說這個,說吧,什麼事?”

“太子妃你逍遙在外,後宮一片凄涼啊……”宇文浩笑得賊眉賊眼,調侃席依夢。

席依夢一窒!耳根處有些發燙,想到那天胡媚拍照片時,讓這臭小子白佔了這嘴上便宜,今天他居然還敢提,不由有些羞惱,“閉上你的嘴!誰是你太子妃?!”

“誰應就誰是唄!”宇文浩無賴地道,在席依夢反擊前,迅速換話題:“軒下午應該會到,這段時間由他陪你們,你們幾個女人異國他鄉的,有他在,我也放心。”

別說白玉他根本就不放心,就是慕容冰軒,他也不能全部信任,這一個突然插進來的人,燕不語擺明了就是要他照顧胡媚的,雖然他對胡媚十分細心和善良,但並不意味着他會對其他人一樣,尤其是席依夢現在的狀態……

這個認知讓身處於機上的宇文浩,如坐針氈,他一路思來想去,糾結無比。直到見了玉啟軒把一些情況交流之後,兩兄弟才商量出這麼一個方法。

然後又整整用了三天,兩人緊趕慢趕地處理了玉啟軒一大堆手頭上的事,馬不停蹄連夜讓玉啟軒啟程,直奔普吉島。

到了嘴邊的嗔罵,在聽到這席話後,又緩緩咽回肚裡,席依夢抿抿唇,清澈的眼裡感動一閃而過,“我知道了,我會開車去機場接他。”

“不,不用!”宇文浩揚起嘴角,“我已經在機場安排了一輛車,軒會自己開車過去。”

“你說什麼?一輛車?”席依夢驚訝地問,“你怎麼安排的?”

宇文浩神秘一笑,難掩得意,“山人自有妙計!”

這小子!還故弄玄虛!席依夢噗哧一笑,難得好心情,“瓜賣完了吧?賣完了就掛了吧!我和胡媚再談談,她這幾天進步很快,基本功也練得挺紮實的,我想進課程。”

提到胡媚,宇文浩也收了玩笑的心思,他正了神色,“比賽時間剩下不多,H市幾家媒體已經開始在捕風捉影的報導,我這邊壓着,一直不透露,不過也不能拖太久,畢竟宇文娛樂這塊,也需要她的版面帶動銷量。”

“這個我知道!”席依夢重重點頭,她雖然心情頹廢,但在正事上一直不敢鬆懈,燕不語那天的話一直盤旋在耳邊,提醒着她的本職。

“好,那就交給你了!”宇文浩結束了正事,想了想,又匆匆交待了一句:“你照顧好自己,有時間就、就帶胡媚她們四處走走……就當散散心,玩玩也好!”

他終究還是不敢直接說讓她四處走走換個心情,話到嘴邊,拐了個彎。

席依夢心思靈透,他那一頓里所包含的意思,她怎麼會聽不懂,含糊應了聲‘好’之後,不待宇文浩再說話,匆匆掛斷了電話。

“席小姐,你在哪裡?吃飯了!”莊園里的廚娘用着剛學沒幾天的蹩腳中文喊着席依夢。

席依夢匆匆提着嗓子應了一聲之後,才發現自己邊走邊說,竟然不自覺的走進了小園裡不曾到過的另一側,她暗怪自己光顧着說電話胡走亂走以至迷了路,又想那廚娘的聲音還聽得挺清的,應該離得不遠,便大概辨別了一下方向,抬步朝着那一排長得鬱鬱蔥蔥的菠蘿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