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在房間和葉子用了晚餐,葉子看胡媚面有疲色,也不多逗留,簡單幾句交流了一下比賽的一些細節,就回了自己房間,讓胡媚好好休息。

胡媚泡了一會兒澡,換過一身舒適的休閑服,來到涼風陣陣的陽台。

悉尼的夜,其實也和H市差不多……胡媚有些惆悵地想,明明是過客的她,居然對H市有了‘家’的眷戀。

那一間煥然一新的屋子,似乎越來越經常讓自己想念……

是他,一點一滴地改變了那裡,還有那間用盡心思的房間……

呵……胡媚苦笑,這樣的自己還真是讓人不習慣……還不如當日一切全然不知的自己!

風有點大,呼呼地吹得眼睛漸迷,胡媚低下頭,沒有焦點的視線,略有幾分茫然地落在其他大樓的萬家燈火上,算算時間,來到人界也已經幾個月了,自己一開始的憤世,憎恨,現在想來,有些可笑。

眼前漸漸模糊,面前的景色和陌生的記憶重疊,燈火璀璨和血跡斑斑不停錯亂,讓她心跳加劇,頭暈目眩。

扶着欄杆緊閉雙眼,直到心慌漸平,胡媚才勾起一絲自嘲的笑,頹然地仰頭遠望星空。

蒼穹無垠,點綴寒星數顆,一輪下弦月尖如銀鉤,清冷,高不可攀。

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胡媚苦笑,細長眉眼裡全是無邊寂寥和心亂。

一動手,便是血流成河,就為了……一個曾經忘了我,負了我的男人嗎?

所以,天要收我,九雷轟頂,魂飛魄散!

胡媚臉色有些發白,當日腦海里演現的那一幕,對她的衝擊和震撼有多大,無人知曉。夜深人靜時一次次從夢中驚醒,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怕了,很怕……

或許是隔世,也或許是這重造的骨血終究不再是當年的白靈,今時今日的胡媚,回首前塵往事,除了不能理解當年為愛殺生,血流成河的舉動之外,更對天雷有了一份發自骨子裡的畏懼……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算算時日,半個月後就是八月十五,我……難道真的要和他……胡媚猛地一甩頭,緊緊閉眼,如紙白的臉上有莫名的痛苦……和無助。

看到鏡子里的胡媚,露出那麼令人心疼的痛苦和無助,巫曼再也忍不住,捂着臉默默流下兩行熱淚……

別說是那一世的白靈從來不曾露出這樣孤獨無依的脆弱,就是再生後的胡媚,性子縱然清冷無比,也從來沒有看她露出這麼令人心碎的表情。

媚兒……巫曼無聲落淚,千年來壓在心底的重荷,似乎要在今夜全部釋放。

淚,不停沿着微微發抖的指尖往下淌,沿着蒼白的腮邊在益發尖削的下巴處匯聚,大滴大滴地滴落在襟前,片刻間,便濕了衣衫,暈出一片一片心碎無奈。

白衣男子默默隱身在窗邊注視着她,疏遠俊逸的眉眼裡,全是不舍和心疼,男子似乎在進與不進間掙扎,良久之後,最終一躍而入,從黑暗裡顯出身形。

巫曼聽到身後動靜,瘦削的身軀一僵,抬手抹去臉上淚水,匆匆收去通天鏡上的靈力,強裝鎮靜地問身後來人:“你怎麼來了?”

聲音淡淡,帶着些許暗啞。

白衣男子看着身前消瘦的身影,“我來看看你傷勢,你怎麼不聽話?不是讓你近日莫再輕易動用靈力?”

“我沒事。”巫曼淡淡道,頭也不回,“死不了。”

“曼兒……”男子無奈,聲線再低三分,“你還在怪我?”

巫曼先是沉默,繼而輕輕笑,笑聲在如銀夜色里,沁涼似水。

白衣男子眉峰緊攏,似有不悅,卻又強壓下來,“你究竟還要我說多少遍?我所做一切,皆是為了丫頭,我……”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巫曼突然打斷他的話,一拂袖,聲音又冷了三分,“恕不相送!”

這卻是在送客了……

“曼兒,你……”白衣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只是手伸到一半,終究還是沒有落下去……

巫曼看着腳下的影子,那手眼看就要搭上自己的肩頭,卻遲遲不曾落下,心裡除了無邊失落之外,還有更冰冷的東西,似一條蛇一樣,纏上心頭。

最終……手緩緩收回身側。

那一刻,似乎心上某根弦也‘鏘’然一聲,應聲而斷。

巫曼倏地閉上眼,忍下心頭千滋百味,最終略抖着聲音低語:“你走,媚兒的事,不許你再插手!”

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讓那可憐的孩子受苦,這一次,她縱是拼盡一身修為,也要保她周全!

白衣男子似乎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話,俊逸的臉上一片震驚,“你說什麼?!曼兒,你是不是傷糊塗了!”

沒有他在暗中操作,丫頭的天劫又該如何是好?!從替她解開身上禁忌後,她的靈力已經漸漸恢復,仙界星官已經有所感應,這個時候巫曼卻不讓他插手,那怎麼行?!

“不行!”他斷然拒絕,俊臉上一片不悅,“沒有我,丫頭很快就會被星官發現,到時若是驚動了昆崙山,她一定難逃麒麟獸的追殺!”

聽到他這麼說,巫曼再難忍心中怒火,憤然轉身瞪着他:“既然如此,當日你為何堅持要將禁忌解開?!為何要將玉啟軒的前世記憶一併恢復?!”

“那日我實屬被逼無奈,若不將他們兩人一併恢復,渡劫一事恐生事端,何況那燕不語是何來頭,還未察清,又怎可冒險?!”

“無奈?哼,真是可笑!”巫曼氣極反笑,言詞犀利,“你說你無奈?那為何你給他們的記憶並不完整?又如何解釋當日普吉島媚兒落海一事?那日你還不曾知曉燕不語吧?你卻已經設下圈套,意欲在海底喚回他們二人記憶,你敢說不是?!”

白衣男子張了張嘴,還未開口,巫曼冷笑,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異樣的緋紅,那是因為憤怒,咬着牙,“還有合、歡、露!”

連這葯也用上了,他還敢狡辯?!

白衣男子一震,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是‘合歡露’?”

那日她雖然有所察覺,但‘合歡露’這東西,尋常散仙都未必能識破,她又從何得知的這麼肯定?

巫曼本來對燕不語的話,還存了三分猶疑,現在這一句話後,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她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白,重傷未愈的身體,似乎已經筋疲力盡,腳下一軟,險絲栽倒在地。

白衣男子更加後悔莫迭,暗怪自己不該說漏嘴,長臂一伸,一把將她攬入懷裡,急切地道:“曼兒!你先聽我說……”

“不、不要再說……”巫曼用力推開他,扶着身後長案,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碎了一臉的珠淚,顫抖着伸手指向門外:“你走!出去!”

“曼兒!”

“你走不走?!”巫曼啞着聲音怒叱,一字一句,極是決絕,“白無塵,從今往後,不許你再出現在我面前,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實在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一切全是計謀,一切全是他的思量安排,而這一切的最後,卻是當年神魂俱消的靈兒和如今又處處受他擺布的媚兒!

不、不!這次我一定不會再任他為所欲為!巫曼咬牙,抬頭冷冷看着一臉震怒的男子,眼底一片決絕。

“你走還是不走?不走,我就喊人了!”巫曼冷笑,一臉嘲諷,“怎麼?不怕讓人知道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白無塵顯然也被激怒,巫曼毫不留情的指謫再加上她最後那句話里的譏誚和威脅,讓他惱羞成怒,當下一拂袖,轉身就欲離去。

巫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轉身,見他到了門口又停下來,她冷哼,“恕不相送,請!”

依然是‘恕不相送’四個字,卻多了一個格外生分的‘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無塵腳下一僵,最終拂袖而去。

巫曼默不作聲,直到再也察覺不到一絲他的氣息,才猛地一口噴出壓制已久的血!

窗外月色如霜,照得一地似鏡,映着那點點血漬,鮮艷如雪地上墜落的寒梅。

軟軟癱坐於地,巫曼低頭看一地印痕,似乎看見自己這一生的狼狽,她低笑,笑聲漸大,空曠的室內回蕩着凄涼、令人聞之心碎的笑聲……

許久之後,巫曼漸漸止了笑聲,只剩下低低啜泣,又過了片刻,她匆匆起身,取下通天鏡後,揮手打開通道,一閃身離開了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