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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的衣服。”一名秀氣的粉裝宮女把兩疊衣服遞到我們手裡。

我微微一笑:“謝謝。”那名宮女詫異地揚了揚眉毛,趕忙對我撫了撫身:“奴婢不敢,秀女言重了。”我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感謝的話脫口而出。

“姐姐怕是又忘記了,呵呵。”依蓮在一旁撫唇而笑。

我輕輕一笑,抱好衣服,準備和依蓮一同往回走。這裡是浣洗院,宮中所有的衣服都是送來這裡,分門別類的清洗。當然清洗也是分等級的,我們秀女的衣物,一般就是由末等的小宮女來清洗,用的皂角也是最普通的。不過我和依蓮倒是無所謂,只不過沉魚和凝嬌每次都是秀美緊蹙,捧着清洗過後還殘留着劣質皂角味兒的秀女服,雙手微微顫抖。

“啊,姐姐,她們也來了。”依蓮用胳膊輕輕碰了碰我。

只見兩名女子裊裊婷婷朝我們的方向走來,其中一名女子眉眼間寫滿不屑,不是凝嬌還能是誰?沉魚看到我和依蓮,只是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她們經過我們身旁時,頓時一陣清香撲鼻。

依蓮輕輕吸了吸小鼻子,咕噥了一聲:“好香啊……”我撲哧一笑,惹來凝嬌一記白眼。

我們正準備抬腳往外走,卻聽身後傳來沉魚地輕言細語:“請問郁宮人在嗎?我們來取衣物。”

依蓮靠近我小聲道:“郁宮人不是負責常在和娘子的衣服嗎?”

我輕輕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唄。”依蓮點了點頭,悄悄回頭望了望,吐了吐小舌頭:“真是浪費啊,這得花多少錢呀?”

我不語,後宮這種地方,如果沒有雄厚的背景,那麼,就只能砸錢開道了,這就是潛規則。

“你這奴才!你!你怎麼這樣做事!不是說好的嗎!”身後突然傳來凝嬌的怒喝聲,我和依蓮身形一頓,好奇地轉過頭去,只見凝嬌抓着一件衣裳,杏目圓瞪,站在她對面的宮人,一身青色宮裝,雙手輕握於腹前,站得是婷立端正。

她淡淡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凝嬌:“我只是按規矩辦事,衣料加香必須是從七品選侍以上的品級。”

“那皂角呢?怎麼還是這難聞死的味道?”凝嬌氣的恨不得咬碎銀牙。

“已經在我的權力範圍內給二位換了高一品級的皂角了,只怪你聞不出來,真是浪費了奴婢一番心意。”青衣宮人說的不溫不燥,但那份氣定神閑,一看也是不好惹的主。

依蓮拉着我往回走了幾步,她遠遠看了看青衣宮人,輕聲道:“她就是郁宮人?她真的只是一般的宮女嗎?怎麼能這麼有氣勢?”

“教習不是說了嗎?宮女的衣服顏色就是品級高低,郁宮人是青色,說明是從七品,品級上,比我們要高。”我淡淡道。

依蓮點點頭,微驚道:“那凝嬌現在豈不是以下犯上?”

我點點頭:“比起皮肉之苦,可能還會被趕出宮去。以下犯上,可不是我們這些秀女玩得起的。”

依蓮驚訝的張開嘴巴,緊張地注視起眼前的局勢,一雙小手,緊緊揪着手中的衣料。

“你、你……”凝嬌還想說什麼,沉魚拉住她,搖了搖頭。凝嬌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姐姐,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你總是這麼忍讓,這些宮人才會這麼欺負我們!不行,我今天非要教訓教訓她!”說罷,欲舉起左手朝那青衣宮人扇去。

就在此時,我身邊人影一晃,依蓮衝出去拉住凝嬌的手,小臉急得通紅:“不能打。”

眾人皆是一驚,在大家都沒有緩過神來的當口,卻聽“啪”的一聲,凝嬌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依蓮的臉上,頓時,依蓮白皙的小臉上映出了清晰的五指印。

依蓮目瞪口呆得捂着臉,委屈而莫名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凝嬌橫聲道:“你算得上什麼身份!竟敢攔我?”

我幾步上前抱住依蓮微微顫抖的身子,怒道:“你又算的上什麼身份,敢打皇上的女人!”

“她也配當皇上的女人!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凝嬌咄咄。

我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會為了今天的事付出代價的!”

她一愣,還想說什麼,沉魚一把拉住她,一改往日的嬌柔,用凌厲的目光制止住她。

依蓮終於忍不住了,輕輕抽泣起來,我心疼地摟緊她的肩膀,溫言道:“我們走吧。”依蓮乖巧地隨着我的步伐移動。身後沒有人言語,只是一片詭異的靜默。

我們走在河邊小道上,依蓮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她輕輕哽咽:“她……為什麼?”

依蓮不懂,凝嬌哪裡會不知道以下犯上的責罰,只不過話已脫口而出,依她高傲的性子,怎會就這樣生生忍回去,依蓮好意地上前阻攔,卻正好成了她撒氣的出口。

我不語,看了看她臉上紅腫的五指印:“疼吧,我們快回去上點消腫的葯吧。”

依蓮搖了搖頭,停下來看着水波發獃,眼淚一滴滴滑落。

我在心中輕嘆,依蓮本性善良淳樸,可也是有些固執的,認準了的事情,不會輕易回頭。她此刻定是在心裡較着真兒,剛才凝嬌那一巴掌,成了依蓮心中過不去的檻兒。

從那天后,依蓮變得少語起來,但是對我依然溫和細緻。我看在眼裡,越發心疼起她來,她是苦水裡泡大的孩子,習慣了什麼苦痛都往自己肚裡咽,在這人吃人的後宮,她無力自保,只能選擇忍受。明明是一番善意,卻不料受此委屈。而凝嬌見到我們時,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是更加跋扈起來,時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找依蓮的麻煩。

每到如此,沉魚只是站在凝嬌邊上,淡淡勸阻幾句,便不再言語,靜靜看着凝嬌發著大小姐脾氣,不過,她故作溫柔的眼中,那一抹一閃而過的得色,卻沒有逃出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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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後,河畔花圃內。

兩名粉衣的小宮女手持長長的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掃着地,不時輕輕低語幾句。說到宮中的八卦趣事時,羞紅了小臉,雙雙捂嘴格格直笑。

花圃的另一邊,兩名秀女,打扮得端莊明艷,正神色悠然的慢慢散着步。凝嬌和沉魚午後閑來無事,總是喜歡到孔秀樓不遠處的花圃散散步。當她們走近聽到兩名粉衣小宮女的細語時,沉魚示意凝嬌停下,她揚起秀麗的下巴朝小宮女的方向揚了揚,凝嬌會意,屏氣凝神地聆聽起來。

在宮裡,許多小道消息就是這麼來的。宮裡最多的就是女人,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而這所有的八卦,有些個已經在宮裡兜兜轉轉了幾個來回。她們就像是現代的狗仔記者,什麼事情只要讓她們知曉,那麼整個後宮,就不會再有人不知。

這就是女人八卦的能力,大至朝堂風向變化,小至皇帝早晨咬了幾口包子,都是她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在這些八卦裡面,有用的沒用的混在一起,但只要你細細聽了,揣摩一下,總能獲得些許對你有幫助的信息。

兩個小宮女忽然湊近了,其中一個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皇上最近愛去端明樓。”

“幹什麼去?那樓不是沒人住嗎?”

“聽說皇上近來朝事煩悶,一日散步時,發現在那棟樓賞月倒是挺好,這幾日便經常去了。”

“呀,那這端明樓起不成了香餑餑,妃嬪不還擠破了腦袋往那去么?”

“哪兒呀,皇上下了令,不準任何一名妃嬪前往。”

“真的?為什麼?”

“你傻呀,本來皇上就是想圖個清靜,怎麼還會讓那些妃嬪娘娘去呢。”

“倒也是……哈哈,那倒便宜了我們這些小宮女,如果在這個時候有幸被皇上寵幸,那……”

兩名小宮女低聲笑作一團,一會兒,又輕輕說了幾句,便攜手離開了。

沉魚和凝嬌躲在一株芭蕉後,兩人對望一眼,眼中充滿驚喜。她們迅速回身,朝孔秀樓快步走去。只是,沉魚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泄露了她的心事,她嘴角勾起,帶着淡淡的不屑。

待她們走遠,花圃里原本已先一步離開的那兩個粉衣小宮女,重又回到花圃內。一名白衣的少女從一株大樹後閃身而出,她嘴角含笑,清麗絕然,耳旁的那顆珍珠耳墜子襯得她越發明艷動人。

兩名小宮女看見她,急忙朝她走去,放下手中的掃帚,撫身輕輕一拜:“秀女。”

那少女點點頭,淡淡一笑:“你們做的很好,多謝了。”

兩名小宮女接過少女遞過來的銀子,其中一個道:“秀女言重了。”說完,她們又沖少女福了福身,便離去了。

白衣少女獨自立在花圃內,嘴角一彎,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輕聲呢喃:“依蓮,晚上有好戲看了。”

晚飯過後,沉魚和凝嬌便急沖沖回了房,我拉了依蓮也不進房間,任她們在房間內折騰。

一吃過晚飯便不見了素雲,連日來皆是如此,我和依蓮也見怪不怪了。素雲是個冷漠的性子,她不說,我們自然也不會多問,只是每次她回來時都是一副分外凄涼的模樣,不免讓我生出幾分好奇。

依蓮低頭撫弄着一朵小花,我挽起她的手臂,神秘道:“依蓮,晚上帶你去看戲好不好?”

依蓮詫異地揚起小臉:“看戲?”

我點點頭:“晚上你就知道了。”依蓮眨了眨眼睛,神色疑惑。

夕陽斜下,橘紅的陽光帶着一絲淡淡的溫度,慢慢從天空落下地平線。高空中,一輪彎月淺淺隱在雲層里。微風輕輕拂過,整個皇宮,慢慢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