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后一条真龙》 牧山棠

陳仙衣卻不由地想起蘇岫來。

蘇岫和他自幼一起長大,說是貼身丫鬟,不如說是兄妹,感情甚篤,他離開北涼郡時,蘇岫也選擇離開陳族,去追尋自己的修行之道,也不知道如今去了哪裡。不過,對於蘇岫,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擔心,因為劍仙姐姐都曾說過,蘇岫身懷大秘密,絕非常人,想來決計不凡。

聽雲城極大,要是陳仙衣不施展元力,純以腳程尋找松鶴小院,恐怕還需費時許久。

現在有了黑裙女子駕車,時間大大縮短。

隔著布簾,陳仙衣問道:“姑娘,松鶴小院還都多遠?”

黑裙女子抿嘴一笑道:“公子,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奴婢名叫李焰,公子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李焰?

很獨特的名字。

陳仙衣點了點頭道:“好。”

隨即閉目養神。

沉思方才一戰,劉運昌的確有資格與他一戰,雖說幽冥吞魂印在他的鎮天怒雷劍下,瞬息破碎,但他也在其中察覺到許多劍式缺陷,慢一分則緩,快一分則急,元力出體的精準把握,與劍式的時機、角度,包括心境,都是劍道的一部分,惟有盡數圓滿,才能稱同階無敵。

雖然他很強。

但依舊有提升空間。

——

一炷香時間後。

李焰駕馭馬車來到一處綿延不絕的院落之前,處處燈火璨然,極目望去,佔地極廣,宅院如林,密佈排列,好似星辰般鱗次櫛比。

碧瓦朱甍,雕樑畫棟。

正面匾額上書四字“松鶴小院”。

陳仙衣站在門前,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也能叫小院?”

李焰用白皙手指鋝了鋝耳畔紅髮,說不盡性感魅惑,輕聲道:“公子,這裡就是松鶴小院。您持有金卡,可直接入住其中,我帶您去。”

陳仙衣點了點頭。

李焰在前帶路,兩人緩緩經過重重庭院,沿途行來,丫鬟僕從絡繹不絕,見李焰神色恭敬領著一名氣宇軒昂的白髮少年,便紛紛恭敬行禮。

來到院落中央一處庭院,院前湖水澄碧,在夜色下泛著漣漪。

李焰推開門,侍立一側道:“公子,這就是您的住處。”

陳仙衣點了點頭。

李焰微微猶豫,紅著臉道:“公子初來聽雲城,人生地不熟,奴婢願侍奉左右。”

陳仙衣瞥了一眼李焰,只見她身材飽滿,似乎因為緊張,胸口不住起伏,好似波浪,臉頰殷紅,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見陳仙衣投來打量眼神,愈加窘迫羞澀,頗有欲迎還拒意味。

陳仙衣心靜如水,暗讚一聲天生尤物後,緩緩道:“好,那你就留在這裡吧,負責我的衣食起居住行。”如李焰所言,他對聽雲城不太熟悉,確實需要一個人侍奉在旁。

李焰面露驚喜之意,抿嘴一笑道:“多謝公子!那我先去給您準備熱水,您旅途勞累,熱水沐浴可以消除疲勞。”

雖是修士,卻也不是金剛不壞的不朽不滅之體,和凡俗之人一樣,會疲倦會飢餓。連日以來,長途跋涉,確實有些疲倦,熱水沐浴一番,聽來不錯。

淡淡道:“嗯,好!準備好了,在那裡等我。”

李焰聞言一怔,似乎想起什麼不可言說的事情,頓時滿臉緋紅,柔聲道:“是,公子。”聲音軟糯纏綿,沁人心脾。

然後逃一般的飛速離開。

陳仙衣一怔,輕輕搖頭笑了一聲。

讓她等著,是有些事情要問,她可能想歪了吧。

不過也無所謂,他陳仙衣光風霽月,豈會在意這等男女之事?

即便軟玉溫香在懷,一顆道心也自巋然不動。

更何況,李焰此人,不過是因為他持有顧族金卡,這才刻意逢迎而已。

兩人各取所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

寬大的木桶裡,盛滿熱水,水面上竟還鋪滿一層花瓣,淡淡幽香氤氳,在騰騰熱氣中傳入陳仙衣鼻翼。

李焰此刻已然換上一身輕薄衣衫侍立一側,飽滿身軀若隱若現,纖長白皙,分外神秘,明豔臉龐上酡紅一片,被騰騰水霧遮掩,低聲道:“公子,奴婢給您更衣沐浴。”

說話間竟靠近陳仙衣,幾乎肌膚相接,吐氣如蘭,伸出白皙柔夷,就要褪去陳仙衣的衣衫。

陳仙衣不著痕跡行出數步,坐在木椅上,淡淡道:“李焰姑娘,不必如此。”

李焰一怔,站在遠處僵立不動。

陳仙衣盯著衣衫輕薄的李焰淡淡問道:“楚梁玉是什麼來歷?”

李焰神色驚訝,心中肅然,正色道:“回稟公子,這楚梁玉乃是聽雲城第一大族楚家的嫡系血脈,綠品神虛境修為,也算天賦卓絕之輩,在聽雲城頗有名氣。”

陳仙衣聞言沒有出聲,五指輕輕敲擊木椅,陷入思考。

進城之時,有人覬覦他手中玄幽劍。

有錢樓中,楚梁玉莫名其妙出現,爭奪碧落金辰丹。按李焰所說,明日自有碧落金辰丹貨源,又不是什麼罕見異寶,值得一位天賦卓絕的楚族子嗣前來爭奪?

會有這般腦殘的人嗎?

答案顯而易見。

不會有!

那麼,是有人要試探他的實力?

還是覬覦那把玄幽劍?

是顧琬身後所屬勢力?

又或是封天仙殿?

還是其他人?

思考片刻,陳仙衣懶得再想,冷哼一聲,暗道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然後瞥了一眼李焰道:“夜已深了,你去休息吧。”

李焰好似不信般,啊了一聲。

陳仙衣掃視了一眼李焰那若隱若現的白皙豐滿嬌軀,淡淡道:“出去吧。”

李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恭聲道:“是,公子。”

轉身飛速離開,好似鬆了一口氣。

陳仙衣啞然失笑。

他豈是那等好色無厭之徒?

——

聽雲城東南方位。

庭院鱗次櫛比,延綿數十里,燈火齊明,蔚為壯觀。

楚族。

聽雲城第一大族。

議事廳內,一位白袍青年卓然而立,臉色凝重。

正是楚梁玉。

在他身前,坐著一位身穿古袍的威嚴中年男子,峨冠博帶,相貌清癯,眸間清輝閃爍。

正是楚族當代族長——楚天遊!

聽雲城內有數高手之一!

楚天遊濃眉微微皺起,寬大衣袖隨意搭在椅子上,五指依次輕彈,敲擊木椅,發出點點聲響,他陡然抬起頭問道:“你說,那青衫少年僅出一劍,就擊敗了劉運昌?”

楚梁玉神色肅穆,點了點頭,沉聲道:“奉父親大人您的命令,我特意偽裝成紈絝子弟,在有錢樓找到一個時機,逼迫劉運昌出手。”

微微一頓。

繼續道:“此人身為劍修,的確很強,而且目前還只是青品化聖境,倘若破境成為神虛境修士,恐怕會更為強悍。”

楚天遊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難怪顧北寒會傳來訊息,讓我們暗中打探顧琬小姐身邊那人來歷。”

聽聞顧北寒之名,楚梁玉悚然一驚。

沉思片刻,試探問道:“莫非是因為虛白寶樹?”

楚天遊長嘆一聲,點了點頭,隨即道:“此番,顧北寒暗中謀劃,刺殺顧琬小姐。雖然出動一尊人劫境修士,一尊巔峰帝妖,一位神武境修士,直接摧毀一艘雲艦,但卻依舊功敗垂成,讓顧琬小姐逃離。”

楚梁玉臉色大變,雖然楚家早已暗中依附天闕城顧族的顧北寒一脈。

也聽說了有錢樓雲艦在銀鏡山脈墜毀的消息。

但似這等機密之事,他還是首次聽父親提起。

一時間心神大駭!

楚天遊冷笑一聲道:“如今,顧琬小姐已然身在聽雲城,身邊無數強者環繞。顧北寒已經完全沒有暗中刺殺的機會了。惟有在虛白寶樹之爭中,打敗顧琬,打敗其他八大家族的青年天才,才有希望登臨那少君之位。”

楚梁玉心神驚駭,卻沒有出聲。

楚天遊繼續道:“按照慣例,九大家族這次會出動一尊至強大修士,封鎖虛白寶樹出世之地周遭萬里。每一位少君候選人可以攜帶一名綠品境界的搭檔入內,角逐至寶。”

楚梁玉心念電轉,驚詫問道:“父親,您懷疑那青衫少年是顧琬小姐尋來的幫手?所以才讓我去試探?”

楚天遊端起一盞熱茶,輕輕啜了一口,然後緩緩道:“如此戰力,又是劍修,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他必然就是顧琬小姐選中的搭檔。”

他突然抬起頭,盯著楚梁玉道:“梁玉,你對上他,可有勝算?”

楚梁玉細細思索,心中浮現出那怒雷呼嘯,似有鎮天之意的狂暴可怖一劍,剎那間浮起絲絲恐懼,尚未直接對戰,僅僅是旁觀,便有畏懼之意,他已然敗了!

沉默良久,楚梁玉搖了搖頭,澀聲道:“毫無勝算!”

楚天遊眸子裡精芒畢露,呵呵笑道:“看來,顧琬小姐這次找對人了。”微微一頓,嗤笑道:“不過,顧北寒天生‘烈陽焚空體’,何等妖孽之輩?又對少君之位勢在必得,豈是他們能夠阻攔的?”

楚梁玉猶豫一瞬,問道:“父親,那是否需要派遣強者去殺了那青衫少年?”

楚天遊驀然盯著楚梁玉,臉色幽冷,叱責道:“愚蠢!”

楚梁玉身軀一顫,急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孩兒愚笨,還請父親教誨。”

楚天遊冷哼一聲道:“這是他們顧族內部之事,你摻和什麼?顧北寒只是讓我們打聽一下那個人的來歷,為何非要畫蛇添足?且不說這劍修少年背後是否有強者坐鎮,單單是顧琬小姐,我們楚家就得罪不起。”

“顧琬小姐如今坐鎮聽雲城,身邊強者無數。如果我們楚家去把她選定的搭檔刺殺,你覺得她會忍氣吞聲?還是會心慈手軟網開一面?”

楚梁玉悚然,沉聲道:“孩兒思慮不周,請父親責罰!”

楚天遊抬了抬手,幽幽道:“罷了!你下去吧,密切關注那人動靜。等顧北寒到了,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楚梁玉恭敬道:“是,父親!”

——

話說陳仙衣這邊,住進松鶴小院裡一處庭院。

此處頗為雅靜,園中種有各類名貴花草樹木,亭臺樓閣錯落,院外更有一方碧湖,漣漪浩蕩,靈氣盎然。

再加上有李焰貼身侍奉,頗為愜意。

次日清晨,陳仙衣早早醒來,行走亭臺樓閣之間,極目望盡平湖,一時之間,只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強敵在畔,前路兇險。

也是該準備準備突破綠品神虛境了!

陳仙衣負手而立,目光炯炯,放開一顆神念翻飛,好似自由之身,縱橫來去天地間。

良久後,陳仙衣大步踏出,來到松鶴小院的一處修煉室。

所謂修煉室,比起試煉塔,更加珍貴。類似於“破雲號”雲艦九層的房間,設置五行聚靈陣,凝聚天地靈氣,供修行者使用。

修煉室,同樣需要以晶石催動法陣,李焰早已準備好靈石,直接在聚靈法陣內投入五十萬晶石,最少可供法陣運行五日。隨著晶石內蘊藏的磅礴靈氣湧入法陣,符文開始閃耀,沿著道道玄妙符線遊走,發出轟隆隆聲響,眨眼間便已開啟聚靈法陣,隨即聲響漸漸變小,最終化作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極富韻律。

李焰推開修煉室大門,笑道:“公子,這座天字號修煉室乃是松鶴小院裡級別最高的,裡面靈氣充裕,修行事半功倍。請!”

時至如今,她尚未知曉陳仙衣來歷,及真實名字。陳仙衣不說,她自然也不敢隨意打聽。

陳仙衣點了點頭,笑道:“多謝李姑娘,這次閉關修煉,多則五日,少則三天,你無須在旁守候。”

李焰恭聲道:“是!公子。”

修行之事,最耗光陰,三五天的閉關已經算是很短暫的了。似周瀟然父母那種,閉關數年不出,稱之為死關。以破釜沉舟的大無畏心態閉關,若不破境,絕不出關。

陳仙衣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李姑娘,若是顧琬來找我,你就告訴她,讓她等我出關再說。”

李焰神色震驚,但被她瞬間掩藏起來。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