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棺》 宫三娘

我問過紅英,於老師是不是李天蔚殺死的。

她搖頭,李天蔚沒有殺於老師,但不代表他沒有傷害於老師。

那晚在樹林中他們沒有打起來,是因為李天蔚約了於老師晚上到這裡談判。

他重傷了於老師,並且以為對方已經死去。

真正殺老師的,是於師孃。

她和於老師一樣反對菲菲和李天蔚交往。

做為一個過來人,單憑直覺也知道李天蔚不是能託付終生的男人。

但她沒說,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李天蔚和於老師發生爭執。

對方約於老師出來談話她必定是知道的。

於是她跟蹤而來,當她發現李天蔚竟然起了殺心,卻沒有殺掉自己粗暴的丈夫時——

一股衝動由然而生,這是多麼好的機會,自己再也不用忍受於老師的粗野和暴力。

女兒有個好的環境健康成長,也許就不會喜歡李天蔚這樣的人渣。

她沒有多猶豫,舉起了石頭,在已經受重傷一腳踏進陰間的於老師身後加了把油,將他推入黃泉。

但於菲菲並沒有離開李天蔚,我想於師孃起過念頭離開這裡。

然而,她行兇的那一幕被並沒有離開的李天蔚發現。

他以此為要脅,不讓師孃離開。也不准她干涉自己和菲菲姐的交往。

惡的口子已經撕開,於師孃再次隱忍不發。

女兒的情傷總會好的,但李天蔚這種惡魔有可能永遠也擺脫不了。

她終於等到了機會,再次動手,殺了李天蔚,為女兒的人生道路又掃掉一個障礙。

“我會自首的。“師孃說,她柔聲安慰懷裡的女兒。

“李天蔚就是殺害你爸爸的兇手,所以爸爸才一直不願意投胎,他要報了仇才能走。”

但願這謊言可以癒合師姐心頭的情傷。

我拉著芸兒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深一腳淺一腳,我扶著他,他攙著我。

再難走的路,總能過去的。

“我感覺有點奇怪。”和李天蔚打鬥時我有一個很大的疑團。

“嗯?”

“是你叔叔害死你爺爺和爸爸吧。”

“嗯!”

“為什麼他不殺了你,斬草除根?”

“傻子才問這種問題。”

“假裝死人時是不是很害怕,抖得那麼厲害。”我又問。

“不是因為那個。”芸兒從口袋裡拿出一件東西,攤在掌心上,是一枚小小的薄薄的刀片。

他竟然想借這個機會為爸爸和爺爺報仇。

“卻沒想到自己身高竟然夠不到他的脖子。”

我從他掌心拿走刀片,摟住他的肩膀,“放心吧,以後我爺爺就是你爺爺,我就是你哥。”

“……”

等我和芸兒溼淋淋回到家後,爺爺毒打我一頓,把麵杖都打斷了。

我躺了三天沒起來床。

趴在床上三天無所事事無聊得可怕,爺爺又不在家,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我迷迷糊糊睡著之際,想到了那條可以離魂的咒語。

我從自己身體上坐起來,看著自己還睡在床上,動了動,手腳如初,屁股也不疼。

從回家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惦記著去找紅英妹妹。

她那天告訴我,有人一直在嬰冢勾嬰兒的魂。

她想讓我幫助那些嬰魂。

死後被家人丟棄在亂葬崗已經很可憐了,被抓走的嬰魂再也不能投胎轉世。

而且,她在嬰冢時聽說勾魂人要把自己兒子在嬰冢練成嬰煞。

那樣,嬰冢的嬰靈將永無寧日。

所以她才求我,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她要我在嬰冢呆一夜。

爺爺不是也說過,要先調查才決定做不做?

我不知自己哪做錯了,回家不由分說先打得我起不來床。

想到這兒我直接向紅英妹妹家飛去。

隔著她家簡陋的小院籬笆,我看到一抹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花布小裙縮在角落的陰涼處。

“紅英妹妹。”

她抬起頭望著我,眼裡又是驚喜,又是委屈。

“你咋了?”

“你爺爺在門口不知用什麼灑了道線,我進不了房。”她眼淚撲撲向下掉。

“我想媽媽。”她抹了下臉,突然現了死相,眼睛頭髮嘴巴鼻孔裡全是泥。

她指的“線”像一把灰土,普通人腳一踢就踢散了。

我飄過去,紅英想擋我已經來不及。

我感覺自己被一道燒紅的火線給“彈”了一下,輕飄飄打著滾飛出了院子。

沒想到我爺爺隨便灑的一把線這麼厲害,我竟然過不去。

“我爺爺呢?”我問飄過來扶我的紅英。

“他在屋裡和我爹說話。他連著來了好些天了。”

我抓抓腦袋,“紅英你能不能不要嚇哥哥,把你的鬼樣子先收起來。”

她變成乾淨的小丫頭模樣不好意思地說,“玉哥,我一急就控制不住成這樣。”

“你想見媽媽,我可以幫你。”我拍著胸膛答應了她。

她開心地身體都變得微紅,跳起來大叫著,“玉哥是最好的壓官兒。”

我飄回家,睡了一覺,放學芸兒來找我,我才醒。

他拿出一顆糖給我,說是胖子孝敬我的,我知道他肯定又搶胖子了。

接著又拿出一個巨型塑料袋,裡面幾乎包羅了整個村裡小賣鋪的小零食。

“這個,是我給你買的。”他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收下勉強笑著道了謝,叔叔死後,家裡的錢他自己管自己用。

雖然有了零用錢,卻一個親人也不在了。

連吃飯也要在我家混。

“芸祖,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打開一包蝦條拿出一根塞進我嘴巴里,順口問,“玉哥的事,就是芸兒自己的事。”

“你過來。”我把他拉近,偷偷和他說了幾句話。

他點點頭,把書包留下,蹦蹦跳跳出去了。

我叫他把爺爺灑的那條線,用腳蹭開條縫。

大約十來分鐘他就應該回來給我講今天上的課。

一直天黑透,我等得心開始發慌,他才回來。

整個人蔫頭搭腦,一見我就撲上來開始哭,我急得要死。

他平時和小胖子對打,胳膊被胖子拉脫臼都不掉眼淚,此刻哭得像個淚人。

過了足有半個小時,他才止住哭聲,平靜下來。開始講述整晚驚心動魄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