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了,“你聽我說,明天晚上……”
我一把推開曹紅英,把住她肩膀,“你說的是真的?”
“我們嬰冢的孩子都知道你是小壓官,紅英不敢騙你!”
她說的很認真,這句話也給了我無限勇氣。
我答應了她。
接下來我溜達著回家,路上沒忘了嘗試一下飛翔的感覺。
爽極了!
回到家看到自己的身體還躺在床上的感覺很怪異,我按爺爺說的辦法直接上床躺下來,接著就真的睡著了。
天大亮,爺爺叫我起來,我懶洋洋地不願意動彈,爺爺破例讓我多睡了一會兒。
本應休息的時間我卻在外面瘋跑,雖然身體躺在床上,其實並沒有休息好。
再不起就要遲到了,我這才爬起來。
出家門口我遇到了李芸祖,他好像在專門等我,在我家門口來來回回踱步。
“李芸祖。“我打了聲招呼。
他小跑過來,”玉哥,於老師讓鬼纏死我們管不管,你不是會收鬼嗎?“
我不知道回答什麼,只得悶頭向前走。
“對了玉哥,以後你能不能叫我芸兒,別叫我大名,多不親近。”
“女裡女氣。”我回了一句。
看著他的笑臉,我突然冒出個好主意。
我上下打量著芸兒,他家出過事後,我們從沒討論過這件事。
想必他也恨自己的叔叔吧。從沒聽他說起過自己的叔叔。
上次看李天蔚禍害師姐,他好像沒有一點反映,眼裡沒看到叔叔一樣。
我摟住他的肩膀,“惡鬼當然應該除掉,不過我需要幫忙,你敢嗎?“
他拍著胸膛,“我敢,我最恨惡鬼,還有……惡人。“
我們約定了今天夜裡行動。
紅英說必須今天晚上,可是天公不作美,放學時,天上烏雲密佈,眼看晚上有大雨。
我憂心忡忡拿著書包,帶著李芸祖一起回家。
爺爺不在家剛好方便我們行事,我和李芸祖秘密商量晚上的計劃。
他一開始不同意,經不住我再三勸說,最後我不得不把紅英告訴我的秘密說給他聽。
聽過後他死盯著我,問我是不是真的,我重重點頭,“我不騙你,是真的。”
他同意了。
我讓他平躺在床上,把衣服脫得只剩一條小褲衩,他抱住身體看著我,“幹嘛?”
我拿著毛筆和爺爺的墨盒,“我得給你畫符,可以擋住陽氣,這樣鬼就認不出你了。不然你在嬰冢呆一夜,會變成瘋子。”
他想了好久,才勉強同意了,原來他穿著一條不合身的大褲衩,腰部很蹩腳地縫了幾下,把腰改小了。
不是他爸爸的還是爺爺的。
我笑了一下,就笑不出聲了。
他現在還不如我,只有一個禽獸不如的叔叔,和孤兒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從自己衣櫃裡拿出幾件內衣,包括背扔給他,“以後你就穿我的。把這些燒掉吧。”
他躺著閉著眼不說話,眼淚將我剛畫的符都打花了。
“別哭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弟弟。”我不畫臉,從脖子開始畫。
他抽咽著,硬生生答了句,“我才不要當你親弟弟。”
我仔細在他身上每一處都畫上符,露出的皮膚都畫滿。
他眼淚乾了,我在他臉上也畫上,最後帶上一條白布,等他躺下時好蒙他臉上,不過,我在白布的眼睛處剪開了兩條縫。
他叫我去別的房間,自己換上我給他的乾淨內衣褲,又套上外套。
然後換我躺著,他給我畫,我把石棺解下來,他好奇地拿起來看。
我大喝一聲,“別動!”瞪了他一眼。
“這什麼東西?”
“這是壓官世代相傳的鎮物,只有這一件。”我報歉地解釋道。
他給我畫的很認真,那個符他學得十成十的像。
雖然只是當時我開的一個玩笑,沒想到他下這麼多功夫,而且還派上用場了。
等我身上的符幹了,我套好衣服出門了。
一踏進嬰冢我就感覺不對勁,和上次來時不太一樣。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身上的符的關係,嬰冢的陰氣少了很多。
走到一處野草較深的地方,李芸祖躺下,野草幾乎擋住他整個身體。
我把白布蒙在他臉上時,芸祖咬著牙,身體微微發抖,手指緊緊抓著旁邊的野草。
“別怕,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會照顧好你的。”我把自己身上的小石棺解下來,綁在他胸口。
“玉哥!”他叫了一聲,我捂住他的嘴,“噓,別出聲。”
烏黑的蒼穹下,一片荒蕪悽寂的野草地裡,一個蒙著白布的“死人”平躺在草堆裡。
細看,那片蒙面白布還微微起伏。
我們來時大約將近九點,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連孩子的遊魂也沒出來一隻。
上次天擦黑我在這兒就見了鬼,今天這是怎麼了。
荒地裡安靜得比鬧鬼還滲人,好像醞釀密謀著什麼陰謀。
我藏身之處是在嬰冢外圍一顆大樹後。
不管誰要進入嬰冢,除了從學校翻牆過來,這裡是必經之處。
終於,我聽到有人偷偷摸摸細碎的腳步聲。
還夾著“嚶嚶”的壓抑地哭聲。時隱時現,若有若無。
一陣風將哭聲送來,還沒清楚傳入耳中就消散了。
我摳住樹皮,慢慢蹲下身體,向小路上看去。
一個細高的身影散步般悠閒,向嬰冢靠近。
隨著他的靠近,嬰冢傳出哀怨的哭叫。
那個讓鬼都害怕的細高人影走到嬰冢,劃了一根火柴,點了支蠟。
燭光照亮他的臉——李天蔚,終於出現了。
隨著燭光點亮,鬼魂們紛紛現身。
高高低低,全是孩子,小的還在爬行,大的已有十一二歲。
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天幕低垂,烏雲翻滾。
這些沒人祭奠的小鬼密密麻麻,跟本數不清有多少。
這麼多孩子的遊魂不約而同發出哀哀的哭泣。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鬼哭,嬰冢起了一陣灰色煙霧,籠罩著化不開的絕望。
我心裡驚歎著小鬼的數量如此之多,更好奇李天蔚想幹什麼。
他揹著個包,走進鬼群中,手裡拿著一根手柄和筷子一般粗細的鞭子。
鞭繩和爺爺那天扔水裡的麻繩有些像,不過顏色不同,李天蔚的繩子是黑紅色。
一道閃電將天空劃成碎片,同時照亮了李天蔚,他面無表情,一雙眼睛裡只有冷酷。
鞭子一拿出來,嬰魂們發出驚恐的鬼叫,紛紛避讓,李天蔚周邊出現一個直徑三米的真空帶。
他用鞭子畫了個圓,在中間插上一根樹枝,又在圓形四周標出八個方位。
接下來,他鞭子空抽一下,群鬼哀嚎退讓,他陰冷的目光一掃用鞭子指著一個光著身子的小男娃。
那男娃爬出來,大約剛出生就死了,肚子處連著長長的臍帶,渾身血汙。
李天蔚指了圈子外一個方位,男嬰極不情願向那地方去,原地不動,吱吱地慘哭。
李天蔚眉頭一皺,揮出鞭子抽打在男嬰身上。
男嬰被抽得空中翻了個滾,哭叫著被吸進插著樹枝的位置。
就這樣,四男四女被吸附進八個指定位置。
又一道閃電劈下來,大雨正在醞釀,雲層在天幕下翻滾著。
悽楚的哭聲從小路上傳過來,這次我聽得清楚,是人,不是鬼。
那壓抑的哭聲是從我心中的仙女姐姐口中發出的。
她抱著一隻綠色的桶狀物,腳下虛浮,軟腳蟹一般向嬰冢走來。
看樣子下一步就會跌倒,李天蔚見狀,連忙跑過來,扶住師姐。
她靠在李天蔚肩頭,抽泣著,輕聲問,“真要這樣嗎?”
“相信我,這是對我們的孩子好。”
我在樹後聽著這話寒毛一根根豎起來,那綠色東西是平時用來送飯的保溫桶。
他們將打掉的孩子裝在裡面帶到墳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