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護劍遺女

大家都嚇了一大跳，納蘭蝶也怒道：“讓你們去，現在就不僅僅是一具屍體了！”

王旭眼中蘊淚，面色凄厲，喘息道：“黑旗的人跟我走，我王旭就當交錯了你這個朋友！”

納蘭蝶眼眸中紅絲乍現，說道：“雪影不能走，我答應了一個人，今晚要帶雪影去見他，才換來江海流的屍體的。”

雪影氣得發抖，怒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納蘭蝶平靜地說道：“我隱瞞着你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們知道江海流犯了什麼罪嗎？他必死無疑！”

“什麼罪？冒認皇親國戚嗎？見鬼的東西！”雪影也忍不住要罵人。

納蘭蝶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帝王之相，我想，沒有一個皇室之人能漠視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包括我在內！”

所有的人怔住，他在說什麼，帝王之相，一個江湖術士的話，就輕易地奪去一個少年的性命，這個世道太殘忍了！

王旭到底還是留了下來，他不僅要送江海流最後一程，還不放心雪影，不放心留下已經不認識他們也不肯離開的幻美，江海流已經走了，他不希望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再出什麼意外！

當晚，大家為江海流守靈，納蘭蝶卻帶了雪影進宮，他以項上人頭作擔保，王旭才沒有跟去。

月黑風高，一身侍衛服的雪影默默地跟在納蘭蝶後面慢慢走着，納蘭蝶說皇上已經病入膏肓，藥石難治，而大帝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曾經丟失了的孩子納蘭渝，納蘭蝶說，知道雪影不會一直留在燕都，所以帶他進宮去見大帝最後一面，讓老人心安，也算是他做為一個兒子，為父親所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進宮，就有幾位老太監給他們引路。

一路暢通無阻，夜晚的皇宮雖然燈火通明，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肅穆陰深！

雪影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那股陰森里透出蕭索之意，令人不寒而慄！

納蘭蝶問：“怎麼不見小圓子？”

一名太監恭敬地回道：“小圓子昨日攜寶私逃，已交刑部下了追捕令！”

納蘭蝶淡淡道：“算了，一個小太監能帶走多少金銀珠寶，傳我的命令，撤消追捕令！所有的損失在本皇子的俸祿里扣！”

一個大太監答應了一聲，不再言語，雪影暗暗奇怪，納蘭蝶怎突然問起一個太監又如此好心地幫着解圍，納蘭蝶見他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道：“阿渝，你很奇怪，我為什麼對一個太監這麼好是不是？”

雪影不語。

納蘭蝶繼續道：“這個小圓子，年方雙八，因為家境貧寒，才入宮做了太監，他長得是俊俏儒雅，做了太監後，就更是美得不行，不但太子皇子爭着要他，連後宮妃嬪也爭先恐後地想要到身邊……”

雪影打斷他的話，怒道：“誰要聽你們這些齷齪事！”

納蘭蝶苦澀地一笑，繼續說道：“我呢，當然也喜歡這樣的妙人，就暗中周旋，將他弄到了父皇的身邊，大家都不敢爭了，我對小圓子是極好的，當然，他對本皇子也是感恩戴德，言聽計從的。雪影，你猜猜，小圓子，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雪影很是不耐煩，但他看見納蘭蝶清澈的眼神中是沒有任何的淫-穢之色的，不由說道：“大概是榮華富貴吧！”

納蘭蝶輕聲道：“錯，他是個苦命人，他唯一的願望是臨死也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身！”

雪影愕然！

納蘭蝶突然沉默起來，雪影看見那一抹傷痛一閃而過！

是因為小圓子的背叛出逃么？抑或是再也見不到妙人的留戀？雪影無奈地想。

隨着皇帝寢宮門口大太監那一聲悠遠而獨特的宣號聲：“三皇子見諫！”

鏤空雕花大門從里被人打開，納蘭蝶抬腿邁了進去，雪影緊跟其後，一股檀香充斥整個空曠的空間室里，在那雕龍綉鳳的龍榻邊，雪影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大帝。

一個兩鬢斑白，雙目渾濁的遲暮老人！

他就是威震八方、令得四海來朝的納蘭大帝？

雪影努力地將幼時記憶中那有着爽朗笑聲，龍形闊步的父親形象重合起來，太久了，他記得父親是神龍不見首尾的，不是經常出現，十年前，母親就不停地帶自己逃亡，更是連一面也見不到了，印象模糊，有點像，又不太像，他真的忘記了很多東西，包括那早已死去多年的母親的模樣！

大帝躺卧着，沒有起身，身上是明黃的錦被，即使被疾病折磨成老態龍鍾，還是有股威嚴從他身上傾瀉而出！

納蘭蝶輕聲道：“父皇，兒臣將阿渝帶來了！”

大帝喉嚨里悶哼了一聲，渾濁的眼中突然射出了精光，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凝視着站在身側的雪影，久久地不發一言！

雪影與大帝對視着，從記憶中找尋着，原來這就是自己的父親，都這麼老了，好像隨時能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低聲道：“父親，我來看你了！”雙膝一彎，撲在了龍榻邊！

大帝伸出顫巍巍的枯瘦的手掌撫上雪影的頭髮，喜極而泣：“阿渝，真的是你！你長這麼大了，父，父皇都快認不出你來了！好，好，回來就好，孩子，快起來！”

納蘭蝶扶了雪影起來，和雪影垂手立在床前，室里一個下人也沒有，這也是納蘭蝶早先交代的，因為雪影的身份太過敏感，讓一些有心人知道了，又不知要掀起什麼風浪來。

“孩子，你娘的梅花絲帕還帶在身上吧？”大帝坐起身子忽然問。

雪影皺了皺眉，他已經將那個唯一證明自己身份的絲帕給扔了，當時情況緊急，滿天行要搜身，而且滿天行好像知道梅花圖案中隱藏着一個驚天秘密，他怎會讓這種人拿去？

納蘭蝶急道：“在兒臣這裡！”從懷中掏出三塊絲帕來，接道，“還有一塊是母親舊居中找到的。”

雪影吃驚地看着，納蘭蝶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在幻美姑娘身上無意看見的，她說她也不記得哪兒來的，就交給我保管了！”

雪影突然很懷疑納蘭蝶，這世上的事情有怎麼巧么！再說幻美失憶了，人家憑什麼將東西給納蘭蝶呢！

大帝接過那絲帕，拿走一塊同樣的，將其餘兩塊重疊放着，不停的轉動上面一塊的方向，一會兒後，面露微笑，目不轉睛地看着，彷彿上面能看出一朵花來！

納蘭蝶好奇地探過頭去看，原來兩塊手帕上的梅花圖案竟是不同的，先前他並沒有發現，現在因為角度的關係，薄薄的絲絹上，那曲折多變的枝椏儼然成了一副皇宮地圖，一處處紅梅，就是那一處處重要建築，當中只有一朵梅花是完全重複在一起的，納蘭蝶細細望去，竟是自己御龍山莊後山的梅林！

納蘭蝶驚道：“這是什麼地圖？那不是梅林么！”

“是，這才是你們母親綉絲絹的真正目地所在！”

大帝慈愛地望向雪影，問道：“阿渝，你母親是怎麼死的？”

“母親帶着我整整逃亡了三年，才定居雪山腳下，期間受了很多次傷，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和恢復，加上受了嚴重的風寒，病勢太重……”雪影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

大帝也是眼中蘊淚，嘆道：“皇后終究不肯放過你們母子，都是我的錯，我是天下最不稱職的丈夫啊！貴為天子，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

納蘭蝶忙上前為大帝扶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膛，說道：“父皇千萬保重龍體，不可以太激動！”

雪影泣道：“其實我來並不是要恢復什麼身份，我只是想知道當年母親為什麼帶着我亡命江湖？”

大帝平靜了一下，才道：“阿渝，你真的跟你母親很像，我跟你母親相識於江湖，開始我以為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後來宮中發生了盜龍吟寶劍的事情，才知你們的母親是世代守護龍吟劍的家族後代，她入宮查探，也因為此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她含怒而去，她本來對蝶兒的名字很不滿意，但是，皇宮裡的皇位太子之位的鬥爭永遠那麼殘酷無情，我怕蝶兒受奸人所害，就將他們母子之位扶正，期望有一天，你們母親能帶着阿渝回來……真是痴人說夢，她那麼剛烈的女子，竟是死了也不告訴阿渝的真正身世！”

大帝老淚縱橫，納蘭蝶怕他身體有什麼閃失，忙讓他休息，他擺了擺手，讓納蘭蝶去倒一杯茶來，接著說道。

“你們母親不僅帶走了阿渝，還帶走了這副臘梅圖，這是納蘭家族藏龍吟劍譜的地圖，她說，她原是前朝的皇室之後，幾百年過去了，她看透了世事無常，更厭倦皇室的皇位之爭，不希望她的孩子將來有一天手足相殘，她寧願你們做一個快快樂樂地江湖人，她護劍家族有護劍的責任，也有將劍交託明主的責任，所有，她不希望你們做什麼皇帝，更能擔起護劍的責任！”

“可是，龍吟劍……”雪影想說寶劍再次出世的事情，卻被納蘭蝶制止了，聽納蘭蝶說道：“聽說寶劍從那次失竊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是啊！”大帝喝了一口茶，不無憂慮，“此劍殺戮太重，一旦出世，必會血流成河，羅威數千年來，無一例外！”其實大帝真正想說的是寶劍出世，江山必定易主，但這種話，對於一個掌管天下的皇帝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