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秦楓不理會群臣那些古怪的或是探詢的目光，直接轉向朱元璋，鄭重說道：“微臣建議，大明再等待三年，總要等到糧草豐盛，兵甲已足，再考慮向海洋深處探索的事情。”

“現在，微臣認為，還不是時候。”

啊！

這？

就這？

眾人紛紛皺眉，甚至微微搖頭。

顯然，秦楓的這個似是而非的大案，言辭中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實在是難以服眾。

國師大人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要么，你別搞出這么詳細的一張地圖來，我們不知道海洋的那邊還有那么廣袤的土地，不知道大明所謂的神州萬里，在真正世界範圍內，實在難以稱作“天下”，那也就罷了。

現在，海圖就擺在眼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們看到了這一切，正心癢難搔的時候，你卻又說，暫時要按兵不動。

這為什么呀！

好，你糊弄我們可以，可是當今陛下英明神武，豈是這樣隨隨便便能夠糊弄的？

文武百官在秦楓這裡得不到確切的答案，於是漸漸將目光轉向朱元璋。

如果說有人還能壓制住這位國師大人的話，那普天之下，也只有這位皇帝陛下了。

朱元璋皺眉。

因為現在秦楓的確也有些心聲傳來，然而心聲裡的內容，大多是關於戶部如何囤積足夠的糧草，工部的工物工坊如何改進海船技術，等等。

從心聲中看，國師並沒有藏著掖著，他的確是想著三年之後，條件時機成熟，才更加穩妥？

不，不對！

朱元璋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因為以他的瞭解，秦楓固然是兩世為人，擁有七百年先知經驗的後世之人，但這位大明國師的性格，並不是以處處求穩而見長的。

就從他奇計頻出，在倭國戰場上縱橫捭闔！

就從他奇思妙想，在揚州府懲治那些膽敢科舉舞弊的貪官！

就從他孤身深入，在廣東布政司解決掉了當地盤根錯節的宗族勢力和官府勾結！

秦楓，什么時候，是如此循規蹈矩，甚至小心翼翼的人了？

不對，不對勁……

朱元璋目光落在秦楓身上，哪怕此刻心聲裡找不到答案，但依然拒絕相信。

啊！皇帝也對國師不滿了！

在御書房裡的這些人，大都是跟隨朱元璋南征北戰，一手打下這個大大疆土的老臣，尤其是徐達等人，早就到了朱元璋一皺眉頭，就能分析出他心中所想的地步。

國師的剛才那番話，果然無法將陛下也糊弄過去！

御書房裡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大家都想要看一看，這次，是秦楓的聖眷依然無可取代，還是他恃寵而驕終於觸怒皇帝，從此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將這位炙手可熱的國師大人，徹底掀翻？

陛下，恐怕是有些生氣了。

魏國公徐達，悄悄觀察著朱元璋的神色。

以他的瞭解，陛下最無法容忍的就是吞吞吐吐，說事情說不清楚，秦楓此番可以說已經是犯了他的忌諱。

“秦楓。”

朱元璋終於開口，讓御書房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聽得出來，陛下吐出這兩個字，並且直呼其名，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稱國師，顯然就是某種不滿。

跟秦楓親近的，如黃鐸等人，不由得為他捏一把汗。

而那些跟秦府走動較少的，甚至是跟秦楓有些過節的，卻喜形於色，暗想著這個年輕人膽大妄為，就算真的有通天的才華，今天怕是也要逃不過一番數落，甚至若是還敢硬頂，結局只會更糟。

“微臣在。”秦楓離座躬身，表示了對皇權的尊重。

“你……”朱元璋的確是有些不耐煩了。

有什么話，說明白就是了！

吞吞吐吐做什么！

這裡又沒什么外人。

他想要單刀直入，讓秦楓直接把現在無法進行大航海計劃的真正理由說出來，不需要再藏著，然後大家再集思廣益，考慮是否要推遲。

可是剛一開口，忽然間便有心聲傳來！

朱元璋神色一下子變得驚奇，竟是把即將出口的話，戛然而止，有些愣怔地望著秦楓。

？？

群臣更加迷糊。

怪了！

怎么一貫爽利的陛下，也被國師傳染了似的，說了一個字，就停下來了？

您是皇帝呀！

這個世上，還有什么人，還有什么存在，能讓您有所忌憚，甚至欲言又止么？

呼……

朱元璋忽地吐出一口濁氣，臉色變得古怪，精彩。

而與此同時，秦楓也驚住了。

本來他準備錯開今天，等到私下裡，再跟老朱彙報一下他的顧慮，最好是等個三年，否則一旦那樁禍事爆發，就容易造成一些不可收拾的後果。

可是！

這話藏在心裡，還沒說出口呢，忽然間他就從朱元璋臉上看到了變幻的表情。

秦楓一下子就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其實，這個念頭，最近幾年，已經不止一次出現，讓他狐疑不已。

不過今天，好像已經表現得特別明顯！

【臥了個大槽！！】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怎么好像，朱元璋已經聽到了我的彙報，所以才會這樣震驚，古怪，甚至有些恍然大悟。】

【可是！我還沒說啊！！】

【這裡人多嘴雜，哪怕都是大明的忠臣，但也難免有不夠謹慎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只會對大明不利。】

【但我本來想私下跟老朱慢慢聊的。】

【怎么現在都還沒聊，老朱就一副瞭然的神色？】

【他、他能聽到我心裡的話？！】

【夭壽啊！】

【我就覺得，這個老朱，不對勁，很不對勁！】

【哎呀不好……如果他真能聽到，那、那豈不是我剛才這些腹誹，已經構成了欺君之罪？】

一時間，一貫智珠在握的秦楓，竟是有些狼狽，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額頭上也開始滲出細小的汗珠。

要是真能被朱元璋聽到心聲。

那這些年……欺君欺得真是……都快騎在脖子上拉屎了。

把皇帝叫做“老朱”？

這都是最客氣的稱呼了好么！

事實上，每當這位大明皇帝考慮不周，出了昏招，秦楓在心裡，都免不了吐槽。

既然是吐槽，那自然沒什么客氣。

什么……老糊塗……蠢……智障……腦子不好使……

早就不知道用了多少次！

我、我還能搶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