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仙门》 见秋

二人四目相對,眼中止不住的驚訝。

最驚訝的,當然是莫嘲人了。他猛地起身,跳到劉赤亭身邊,瞪大了眼珠子仔細將其打量了一圈兒,止不住地咋舌。

“嘖嘖嘖,兩年多而已,你在這是見風就長啊?那時候還是個小瘦子,這才多久?個頭兒都趕上我了!”

他鄉遇故知,便是這種感覺吧?

劉赤亭笑得合不攏嘴,“收攤兒,我請你喝酒。”

說起喝酒,莫嘲人才望向劉赤亭腰間懸掛的酒葫蘆,也是好奇無比。

“呦呵?以前勸你你不喝,現在倒是隨身帶著酒葫蘆了?”

說著便拍了拍劉赤亭肩膀,一臉的欣喜,就是純粹看待後輩長成的高興。

“你請你請,你小子現在有名聲,懸賞那麼高還敢大搖大擺出現?”

兩人邊說邊走,方才劉赤亭看上的塔自然不用花錢了。

坊市當中一處小酒鋪,沒有二樓,一共也就幾張桌子,二人挑了最裡面的一張。

酒當然要先喝千年春了,莫嘲人灌下一口酒,笑盈盈問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劉赤亭笑道:“你呢,什麼時候出海的?怎麼到炎洲的?”

莫嘲人聞言,嘆道:“海船偷渡唄,不過有機會拿到印信的,我不想要而已。你呢,小東西速度還真快,這就三境了?旱地拔蔥一樣長大,吃了不少苦吧?”

劉赤亭聞言,只是一笑,搖頭道:“大家都一樣,不值一提。莫前輩呢?破境之後沒拜入哪處山門?”

莫嘲人擺了擺手,“沒,自由散漫慣了,就是四處遊走,倒騰東西,掙錢修行嘛!還有,你小子別叫前輩了,彆扭,我以前也沒叫過老鄧前輩。”

兩壺酒很快見底,新拿來的都喝了一半兒了。

莫嘲人竟然感覺有些喝不過劉赤亭,於是就越發好奇這小子經歷了什麼。

一番刨根問底,劉赤亭終究還是開口了。

“李稚元的符籙斷了我河車之路,後來遇到了些機緣,雖然算是修補好了河車路,卻也只有幾年可活,後來為活命,就出海了。”

說著,劉赤亭自嘲一笑:“到底是沒一個人走過江湖,剛開始被坑慘了,老想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於是老是被人當槍使。如碧海之後,反正差點兒死了,好在是最後沒死成。”

幾句話,言簡意賅。倒不是提防莫嘲人,只是多說無用,讓人心憂還拖人下水。

莫嘲人長嘆一聲,呢喃道:“我倒是沒被坑,就是被人瞧不起了。”

說著便扯開領口,自嘲道:“到炎洲我就破三境了,結果給人一拳頭砸的,傷到現在還沒好。”

劉赤亭皺著眉頭,莫嘲人胸口那模樣,明顯不是一般傷勢。

他聲音一沉:“誰,為什麼?”

莫嘲人笑道:“跟你一樣,多管閒事。誰就不告訴你了,告訴你也白搭,給你也弄這麼一塊兒刺青麼?”

他都這麼說了,劉赤亭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了句:“這出手真髒,這麼久了還一個大黑坨。”

說著,他取出一枚藥丸子遞出,笑道:“敢不敢吃?”

莫嘲人伸手接過藥丸子,打趣道:“別是你咯吱窩裡搓出來的垢吧?”

說歸說,但還是一口吞下了藥丸子,沒有半點兒懷疑。

畢竟劉赤亭還是個稚嫩少年的時候,莫嘲人便教他練拳幫他煉筋骨。一個人骨子裡是什麼樣,沒那麼容易變的。

吃下丹藥的一瞬間,莫嘲人只覺得胸前悶熱,那團經久不化的瘀血竟然開始溶解了。

“你小子……這是什麼藥?”

劉赤亭灌了一口酒,笑道:“你就別管了,我是剛洗完沒幾天,不然真給你搓一個。”

頓了頓,劉赤亭問道:“說正經的,之後怎麼辦?總不能拼了命出海,最終就三境而已,然後在渡口擺攤兒吧?”

莫嘲人一笑:“既然傷好了,就去怯月宗瞧瞧唄。對了,胡丫頭呢?你去了瀛洲,沒帶她一起南下?”

劉赤亭聞言,長嘆一聲,呢喃道:“她應該在炎洲,我要去參加武鬥,咱們一塊兒走吧。”

莫嘲人神色古怪,“看你這模樣,是鬧彆扭了?”

劉赤亭擺擺手,“倒是還沒有,第二年夏天她就走了,快兩年沒見了。”

莫嘲人一臉疑惑:“還沒有,意思是會有?那既然沒發生,為什麼不阻止?”

劉赤亭猛灌一口酒,搖頭道:“阻止不了的。吃飽了,反正要南下,邊走邊喝吧。”

見劉赤亭不想說,莫嘲人也沒追問,而是說先去個地方,過後再走。

出酒鋪時已經午後,兩人算不上多醉,反正劉赤亭沒什麼感覺。

莫嘲人走在前方,在路邊兒買了些吃食,最終拐入一條小巷。走進去十幾步,他停在一處紅漆早已曬得起皮且掉落的大門前。

敲了三下門,莫嘲人這才開口:“我們這些江湖人,總是脫不了故鄉的人味兒,與海外的這些仙人尿不到一壺。”

劉赤亭沒說話,因為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有個青澀女子將門推開了個縫隙。在瞧見莫嘲人時,女子神色明顯有些慌亂。

“你來幹什麼?”

莫嘲人笑得有些難看,撓了撓他的雞窩頭,輕聲道:“要走了,送點藥給你。”

門內女子面色猛的一變,竟是伸手出來,將那幾包藥打翻在地。

她語氣冰冷:“沒有本事就別學人家路見不平,別害我了,你走吧。”

劉赤亭靠在對面牆上,望著大門處,眼神平靜。

但大門很快關上,莫嘲人怔了怔後,長嘆一聲,彎腰撿起散落的幾包藥,轉身笑道:“瞧瞧,好不容易發善心,結果熱臉貼冷屁股,走吧。”

但藥還是放在了門口。

兩人並肩折返,劉赤亭問了句:“受傷的原因?恕我直言,長相一般,別不是好色之徒之類的吧?”

莫嘲人笑了笑,搖頭道:“你小子本事長沒長的我不知道,但這眼界倒是高得很?這還長得一般?都比得上蜀王宮中我那李妹妹了。”

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是因為什麼美色,我進炎洲時昏死了過去,這丫頭把我救起來的。是個落魄大戶,祖上出過丹道大宗師,現如今雖然家道中落,但手中握著一種奇特丹方,有個剛入流的小門派貪圖丹方罷了。”

三流勢力,也是,出來個四境修士就不是莫嘲人能對付的了。

其實莫嘲人是被中土耽誤了,他但凡二十歲前出海,絕不是這等光景。

幸好,他是個體修,劉赤亭手中尚有一些烏雲魚。

馬上要走出巷子了,劉赤亭冷不丁一句:“那姑娘明顯是故意讓你走的。”

莫嘲人聞言一愣,“嘿,你這小子,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我也看出來了,怪不得人家,我本事不夠,報恩不成反倒惹怒了那處門派。”

劉赤亭伸手揉了揉眉心,“我的意思是,她故意讓你走,是不想把你拖下水。假設院中有人,就是你說的那個門派裡的人,你瞧見後會怎麼樣?”

莫嘲人甩了甩他的雞窩頭,淡然道:“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管不管是另一回事。”

劉赤亭又問:“把假設二字丟掉,管不管?”

莫嘲人笑道:“你小子,三年不見,你……”

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渾小子,你直說會死?”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劉赤亭能察覺到院中有人,但他還是立刻扭頭兒,百丈小巷,一步便至。

一拳轟開大門,眼前一幕,莫嘲人只覺得氣血蹭得湧上心頭。

院中有個一身白衣的青年人,此刻正掐著方才清秀女子的脖子,單手將女子卡在半空中。

莫嘲人破口大罵:“幹你孃的,把她放下!”

白衣青年緩緩轉頭,神色輕蔑,嗤笑道:“這次是他找死,可不是我失約。”

說著便舉起手掌,只見其掌心之中黑氣湧動,瞬息之間,一道漆黑掌印脫手而出,直衝莫嘲人。

莫嘲人長刀才將出鞘,身前卻突然出現一道背劍身影。劉赤亭黑色長髮披在青色法衣之上,手都不抬,淡然受了一掌。

嘿,這法衣還真不錯,五境之下出手,撓癢癢似的。

但莫嘲人卻面色一緊,可他剛要開口,卻聽見劉赤亭開口一句:“前輩還是不要出手吧,免得洩露行蹤,晚輩處置他。”

莫嘲人一愣,白衣青年也是一愣,被丟下的女子更是一愣。

莫嘲人心說這小子扯什麼屁呢?白衣青年則是在想,此人受我一掌竟然一點事都沒有,他稱呼那廢物前輩……莫非那體修一直在藏拙?

至於女子,咳嗽不止,雖然說不出話,但他一直盯著莫嘲人,看那眼神大概是讓莫嘲人快跑吧。

下一刻,青年甩了甩腦袋,眯眼望向劉赤亭,嗤笑道:“原來是穿著法衣而已,兩個三境,裝神弄鬼什……”

話未說完,白衣青年心神大驚,因為前方背劍之人,一隻手已經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你連郭陽都不如。”

手臂略微使勁兒,白衣青年雙腿一軟,只覺得一瞬間肩頭多了一座大山!

另外,一股子熾熱劍氣充斥他全身,他不由得冷汗直流。

白衣青年半跪在地上,一條腿的骨頭已然粉碎。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道友,高抬貴手如何?”

劉赤亭一笑,將其猛地提起,凌空一記崩拳,愣是將其砸飛了數百丈遠。

“還你一拳,算是扯平了。不服可以喊人,來試試。”

老鬼氣笑道:“要是真喊來了,你有本事別讓我幫忙。”

劉赤亭撇嘴道:“那要你何用?”

老鬼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