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仙门》 见秋

符籙祭出的一瞬間,好似有一黑衣神官朝著天幕出拳,圍繞此地的禁制立時消散。

虞曉雪瞅準時機,在禁制消散的一瞬間手提長槍踏空而出,赤腳踩虛空,使得這剛剛湧現的玄黃之氣震顫不休。

但那紅衣靜靜望著虞曉雪,淡然一笑。

下一刻,一道冒著綠色火焰的金烏屍骸拔地而起,只見那骸骨雙翅一振,數道綠色火焰便朝著虞曉雪湧去。

可虞曉雪全然不把火焰當回事,甚至都沒抽回長槍格擋,她只是微微挑起嘴角。

果不其然,在她露出笑容之時,一道同樣身著青衫的影子瞬移似的閃現她面前。只見劉赤亭手持未名,或劈或挑,於一陣春風之中化作九道虛影,九影各出一劍,真罡劍炁竟是使得虛空凹陷,讓那些綠色火焰匯聚一處。

緊接著,九道影子重歸一處,劉赤亭舉劍向上斜挑,一束霜風破空而去,硬是將綠色火焰斬碎。

但金烏骨架,已然振翅襲來。

鬼使神差地,劉赤亭將未名鬆開,於半空中抖了抖肩膀,重新拿起長劍。

就在那巨大骨架的腦袋壓來之時,劉赤亭將一身劍炁運轉到了極致,好似長堤在一瞬間洩洪。他以拳法出劍,真罡劍炁朝前突刺,呢喃一句:“崩劍。”

一時之間,扶桑樹下劍炁縱橫,真罡劍炁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沒入白骨之中,在裡面將其瓦解。於是在劉赤亭收回長劍的一瞬間,金烏骨架瞬間化作飛灰,隨風四散。

而此時,一杆漆黑長槍穿破煙塵,直直刺向蜃妖眉心。

紅衣男子面色一緊,剛想轉身,卻見一道摺扇飛來攔住身後退路。左側有個白衣男子兩袖陰陽符籙穿梭,右邊是個身形壯碩且高大的傢伙,手持黑鐧。

寨柳在下,寨黎手持短刀從天而落。

這下簡直將其圍的水洩不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下一刻,槍尖沒入男子眉心,可那道紅衣,卻是在虞曉雪眼前,瞬間消散。

長槍挑空,在這一瞬間,剩餘七道金烏骸骨如同瞬移一般,將在場眾人悉數困在當間,而綠色火焰幾乎在瞬息之間結成一道綠色屏障。

陸玄一皺眉,沉聲道:“不好,快收回元炁。”

反觀那紅衣青年,此刻就盤坐在正上方,他駕馭玄黃之氣,似乎是要將此地生靈盡數吸乾。外界花草樹木正以肉眼看見的速度枯萎。而此方綠色穹頂之下,眾人根本不敢運轉元炁,因為與方才一樣,一旦運轉元炁就會被吸扯而去。

紅衣青年微微一笑,“你有多少解厄符可用?還是那句話,被陰魂吃還是被我吃,選一個吧。”

望著再次湧來的陰魂,陸玄眉頭緊皺,這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結果他冷不丁一轉頭,瞧見秦秉一臉古怪,劉赤亭也將長劍重新背在身後,伸手挽袖子了。

陸玄一愣,“怎麼把你們兩個怪胎忘了?”

話鋒一轉,朝前一步邁出,沉聲道:“老三,你去將那些骨架轟碎,老二護著你。其餘道友,各自保重!”

秦秉聞言,剛要舉起黑鐧跟上劉赤亭,卻見劉赤亭周身猛地冒出一股子熾熱氣息。秦秉嘴角一扯,沒忍住問道:“你他娘什麼時候學的這些玩意兒啊?”

劉赤亭已經高高躍起,凌空一拳砸下,其中一架金烏骸骨被拳頭砸得晃動不已,有些關節連接處已有碎骨墜落。

“別管我,我這是熒惑之火,與他妖邪之氣相沖,他吸不了我。你先護著他們。”

說罷,又是凌空一拳落下。

在眾人眼中,他的拳頭並無元炁湧動,更無真氣顯露,可隨著他拳頭落下,就是有一聲聲的炸裂響動傳來。

一拳接著一拳,單單肉身之力,不過十幾拳,竟是將這巨大骸骨轟得四處佈滿了裂痕。

如此一幕,看得李道嘴角直抽抽,他沒忍住問道:“虞姑娘,他怎麼這麼大力氣?他是人嗎?”

一拳落下便是不知幾萬斤的巨力,看他落拳,雖然沒有氣息湧動,但感覺是與他出劍時的劍炁有些相似的。

李道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由得臉皮一抽,“真罡!”

又一拳落下,骸骨轟然碎裂,摔落一地。綠色火焰構建的禁制已然坍塌一角,高處紅衣男子死死盯著劉赤亭,面沉似水。

這傢伙,蠻人血脈?

當今天下竟然還有蠻人的血脈流傳?

還有那個大高個,明明一身死穴無法修行,可手持那柄黑鐧,卻愣是一掃一大片?

他仔細看去,眉頭皺得便越發的深了。

不對,這是那個只活了不到三百年的傢伙,手中所持的寂滅?

“異數啊!”

秦秉並不知道,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人稱作異數了。

陸玄冷不丁將元炁外放,又迅速收回了元炁,隨後衝著劉赤亭大喊:“就是這樣,此時禁制陣腳是這七副骸骨,毀去骸骨大陣立時可破。方才你毀了一處,這禁制吸收元炁的速度,也已經減少了幾分。”

紅衣男子冷笑一聲,淡淡然開口:“那就來瞧瞧,誰更快了。”

此時外界,一切生機都在疾速消逝,樊滎往下看了一眼,又回頭望了望不斷腐朽的草木,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轉過頭,望著身穿粉衣的男子,沉聲道:“我想問你一句心裡話。”

粉衣男子聲音溫柔:“你說呀。”

樊滎深吸一口氣,“變成女人,是你想,還是為了才想?”

粉衣男子輕輕依偎在了樊滎胸前,微微一笑,輕聲道:“問這個作甚?為你也為我,再怎麼說你都是不老山的接班人,我們不懼怕人言,但不老山懼怕的。”

說著,他望向下方禁制,陰魂的確不敢近身劉赤亭,他的拳頭也轟碎了第三具屍骸。可另一半的秦秉,撐不住那麼多陰魂圍攻了。

粉衣男子輕輕舒了一口氣,呢喃道:“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想出手就出手嘛!我也覺得,若最後只剩下我們了,那我們便是必死無疑了。”

樊滎又往紅衣青年那邊看去,收回目光之後,他搖了搖頭,卻又將目光遞向深淵底部昏死過去的少年。

“我們,恐怕不是蜃妖對手,蜃本就精通幻術以及陣法,還有各種禁制。”

粉衣嬌弱男子愣了愣,疑惑道:“那你想?”

樊滎淡然一笑,“有個詞叫驅虎吞狼,說難聽點兒,就是放狗咬狗!”

話音剛落,他朝著深淵底部屈指一彈,一滴乳白色的液體,雨水一般掉落深淵,穩穩落在黑衣少年眉心。

隨後,他以心聲開口:“諸位,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而陸玄,似乎已經看到了短短一刻之後的某種畫面。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老二,你做不到以黑鐧破禁制嗎?”

秦秉一鐧掃滅幾道陰魂,沒好氣道:“要是能,我用得著等這麼久?”

陸玄抬頭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又是一句:“你即便破不了自己也出得去的,不必再管我們,你跳上去,那黑鐧捅他。”

秦秉本想罵人的,可轉念一想,陸玄確實是有指揮人的本事。於是他二話不說,再不與陰魂糾纏,而是將真氣積蓄在腳下,猛地一用力,整個人拔地而起。

大爺的!誰想得到我手中這等絕世神兵,有朝一日要拿去捅人屁眼兒啊?

秦秉與劉赤亭,嚴格來說算是一個傢伙教出來的。那傢伙說打人就分個打不打得到,跟用什麼招式無關。

想到此處,秦秉心裡好受多了。

至於上方紅衣青年,當然知道有人想偷襲,但他全然不當回事。他有十足的把握,那小子無法穿過禁制,即便他手持神兵,但他自己的本事還不到家呢。

而此時,秦秉苦思一番,也終於是想到了這招的名字。

他大喝一聲:“開花!”

黑鐧幾乎沒有遇到絲毫阻攔,就這麼直愣愣地……刺了出去。

紅衣青年瞬間炸毛,一躍數丈高,後堂血水噴湧。

至於秦秉,一腦袋裝在綠火所化的穹頂,撞得眼冒金星。

是啊!秦秉是穿不過去,但黑鐧可以啊!

只是,這絕世神兵,怕是要不得了。

與此同時,深淵底部,有個黑衣少年終於是睜開了眼睛。

在清醒的一瞬間,他的面色便陰沉了下來。

“我就說入湯谷以來,記憶怎麼總是斷斷續續的,原來是你這畜生。竟敢佔據我的肉身,你可……真該死啊!”

說話時,他雙眼瞳孔擴散,瞬間變得烏黑。禁制之中,原本衝向虞曉雪等人的陰魂,不知為何,突然之間悉數調轉方向,似潮水一般朝著紅衣男子湧去。

此時此刻,陸玄沉聲開口:“諸位,破禁!”

話音剛落,摺扇、符籙、金線、長槍,齊齊轟向最後兩副骨架,一聲巨響之後,九道金烏骸骨,總算是除盡了。

劉赤亭喘了一口氣,虞曉雪已然持槍站在了他的身邊。

“在這地方,誰能駕馭這些陰魂,誰就有先機可乘。那個少年,果然是御鬼一脈!”

因為前方半空中,黑衣少年瞳孔也變得烏黑,他一身鬼魅黑氣外溢,身後則是烏泱泱一片陰魂。

陸玄眉頭緊緊皺著,呢喃一句:“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上方一黑衣一紅衣,兩人相隔數丈。少年面沉似水,青年則是一臉笑意。

蜃妖所化紅衣,此刻笑盈盈望著黑衣少年,咋舌不已:“我本以為從你身上學得不少了,可跟你這真正的御鬼之道相比,還是差了些。”

可他話鋒一轉,“可惜,你晚了一步,我已煉化半數碧海。如今,爾等要稱呼我一聲老天爺了。”

劉赤亭冷不丁一轉頭,瞧見趙清萍揹著徐放舟,紅著雙眼走來,遠遠便能瞧見其嘴唇顫抖,不斷說著對不起。

寨黎提刀走到李道身邊,重重抱拳:“方才,多謝道友了。”

反觀寨柳,則是背起了姚茶,隨後回頭望了一眼天幕,呢喃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撤一步。”

陸玄苦澀一笑,搖頭道:“我反應過來的晚了,現在他已經煉化三成碧海,相當於元嬰修為了,在此方天地,他已無敵。”

極遠處海溝一側,有個年輕道人伸手將個半死不活布衣青年撈了出來,見其五臟六腑俱碎,比啊一搖頭,再次揮手取出一枚丹藥,輕輕塞入年輕人口中。

“這年輕人,進來後便被那蜃妖與徐放舟弄得半死,真是遭罪啊!”

道士嘛!下意識掐指一算,洪不勝臉色大變。

片刻之後,道士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天不讓一城數十萬生靈枉死啊!”

他猛地轉頭,抬手而已,竟是輕而易舉幫曹源重塑肉身。

“你我有師徒之名,暫無師徒之實,是大道使然。我替你重塑肉身,你與這成公尚安一同拜入衍氣宗,緣分到時我自會去找你。切記,你若死性不改,此生難入元嬰不說,好不容易拿回來的命,也難再續啊!”

曹源恭恭敬敬抱拳:“我依師父吩咐,只是……那邊劍拔弩張,師父還不出手嗎?”

洪不勝面色凝重,“多年前我曾查找御鬼一門的邪門歪道,可查著查著,他們便突然消失,再無蹤跡可詢。”

曹源眉頭一皺,“師父都尋不到?”

洪不勝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查來查去,最終只知道有三洞九窟。御鬼一門,三大洞主,九窟鬼奴。”

說著,他皺眉往西望去。

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尋到這蛛絲馬跡!

而此時的大木之下,紅衣青年笑盈盈抬起手臂,呢喃道:“自你手中所得,煉製身外鬼傀的法子,倒是有趣。既然你我如此有緣,那就來,試試?”

說著,他一伸手,調動天地之力。本以為無論如何,都能輕而易舉的將那少年抓來,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黑衣少年靜靜站立,無動於衷。

反倒是蜃妖,一下子冷汗佈滿額頭。

黑衣少年張開了嘴,聲音極其沙啞:“是你要傷我孫兒?”

說話時,有一道虛影自少年頭頂溢出,即便虛無縹緲,但劉赤亭還是認出來了。

他猛地轉頭望向虞曉雪,兩人心聲幾乎同時傳出。

“是那個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