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菡雯婆媳在張家兒孫來到別墅之時，就已經下樓請陳叔去二樓書房，參與張家男人們的商議，畢竟陳叔是組織安排給老爺子的生活助理，老爺子的就醫安排歷來都有陳叔一手打理。同時胡兮若還要安排大家的晚飯，許菡雯則要上樓照顧已經醒來的小皮猴張子煜。

儘管大家都不願意去想最壞的事情，但卻還是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張家三兄弟最後商議決定，立即聯繫入院檢查事宜，視老爺子的病情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老爺子孫子輩的五兄弟則商議起了萬一老爺子住院陪護的問題，除了張從啁不方便按時輪換陪護以外，其他幾兄弟一致表示晚上陪護沒有任何問題，而張從啁則表示只要他部隊上能安排過來，也會盡量理出時間來參加陪護。

白天的陪護則只能由張大軍和張建軍兄弟輪換，加上女眷們共同分擔。當然這些都取決於老爺子的病情，也只能是個大體的決定，至於女眷如何安排，則還有待於研究，畢竟女眷還有各自的家務需要料理，年輕的女眷還有各自的工作，更還要監督孩子的學習。

事情初步商定以後，由陳叔向組織做了彙報，第二天雖然是個禮拜天，通過組織的安排，軍總醫院依然為老爺子的檢查開了綠燈，並派出了腦科最好的專家醫生參加。

“陳叔，那麼明天還有勞你與我們一起送老爺子去醫院。我看現在老爺子對你的依賴性是越來越強，有時我要陪他都不太願意。”本來陳叔每周日是要休息一天的，但現在的情況卻無法讓他休息，張建軍對着陳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建軍你太客氣了，我是老爺子的生活助理，他要去醫院我理所當然應該陪在他的身邊。至於休息，我回家也不過是陪着家裡的打掃打掃衛生。今年兒子媳婦去外地過年，北都也沒什麼親戚朋友需要走動，所以家裡也沒什麼需要準備的。”陳叔比張建軍的年齡略大個幾歲，平時一直都是以名字相稱，如同親兄弟一般的相處。

“那到時過年的時候你們兩口子不如一起來建軍這裡過年，省得你們兩個在家大眼瞪小眼，冷冷清清的。”張向軍拍了拍陳叔的肩膀，看向自己的小弟，替他說道。

張向軍和陳叔都是軍人，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三言兩語中就把過年的事給定了下來。

“大哥，二哥。爸醒了，大家還是去大廳里陪着爸說說話，吃了晚飯再走。”胡兮若剛才已經與賀媽一起把晚飯準備的差不多了，近了年關，家裡準備的菜還真不少。再多的人也能準備妥當。

只是由於陳海燕的男人跑船回來，她前幾天已經請假回s過年去了，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男人，賀媽一個人有些吃勁，所以胡兮若才會親自上陣。

當大家從二樓下來的時候，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李怡然和張子煜陪在他的身邊，張子煜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把老爺子逗得哈哈笑了起來。這個場景讓沒見過老爺子糊塗的其他人有些疑惑，將不解的目光看向張霖父子。

“小霖，坐好，讓這個小姐姐給你講故事。”老爺子對着在沙發上不得安寧的張子煜說道。此話一出，大家不由心中皆是突地一沉。老爺子又把張子煜當成了張霖。

“爸……”

“爺爺……”

幾個人不由都輕呼出聲，驚訝、心痛、難以接受的心情。多種感受都表現在這異口同聲的輕呼中……

聽到樓梯口傳來的聲音，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幾個兒孫，然後對着張建軍說道：“建軍啊，今天怎麼這麼多客人啊，快請大家坐，我們這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來來來，大家不用拘束，快坐快坐。”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着身邊的沙發，熱情地請大家坐下，然後轉向胡兮若和許菡雯吩咐道：“小若，雯雯，讓賀媽上茶！”

一番話說下來，儘管條理清晰，卻把大家都當成了客人，這讓張家的男兒心裡更不是滋味，大家都沒想到幾日不見的老爺子有如此大的改變。

默默地在老爺子身邊坐下，大家看着胡兮若和賀媽端上茶水，卻沒有一個有心思端起來喝上一口，一時之間大廳里除了張子煜咿呀呀的說話聲和李怡然哄弟弟的清脆聲音，再也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大家的眼神都巴巴地投向老爺子的身上。

“咦，向軍啊，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不是說今年由你負責北都的防務工作嗎？”好像是突然發現身邊的張向軍，老爺子上下打量着眼睛直直望着他的張向軍。

此時的老爺子眼神銳利，神情也是相當清明，彷彿前面那個糊裡糊塗的人突然被注入了新的靈魂，整個人不同於剛才的混沌，讓張向軍又是一呆，半晌沒能出聲回答。

“嗯？”老爺子見二兒子木木的神情，有些不悅，輕輕地哼了一聲。

坐在他身後的張從嗍忙用手暗暗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將他從獃滯中清醒過來：“哦，哦……這是年前最後一次休假，這不就帶他們兄弟過來看看你，與大哥和三弟一起聚聚，順便陪爸爸吃頓飯。對了，爸，你最近身體可好？快過年了，我只怕有一段時間沒空來看你，不如趁着我們大家都有點空閑，明天一起去醫院檢查檢查？沒病防病有病治病，你看可好？”

張向軍接收到另外兩兄弟投過來的眼光，知道他們眼中的含義，所以趁着回答老爺子話的機會，將明天安排的檢查知會老爺子。只是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沒有說明這個檢查是專門替老爺子安排的。

“我這個身子骨還行，只是最近好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有時也比較會犯困，不過應該沒有必要做什麼檢查吧。”老爺子平生最不喜歡去的就是醫院，這一聽要去醫院做什麼檢查，眉頭就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彷彿小孩子聽到打針一樣有着明顯的抗拒。

“爺爺，我們想大家趁着年前都做了身體大檢查，你不是老是提醒我們健康是生命之本，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明天就讓我們大家一起去做個體檢吧！”張霖來到老爺子面前，蹲下身子，話語中帶上些親呢，又彷彿在哄一個正在賭氣的孩子。

“大家都去體檢嗎？小霖，你也去嗎？你去我就去。”老爺子伸出布滿老年斑的手，輕輕地摸着張霖的臉頰，皺紋密布的臉上帶着孩童般的笑容。

“去，小霖當然要去。嗯，爺爺就當陪小霖去體檢，好不好？”張霖心中酸痛難當，面上卻絲毫不感表露出來，只是展開笑容，以有些撒嬌的口氣說道。

“好好好，這裡的人一個都不能少，明天大家一起去醫院體檢！”聽了張霖的話，老爺子好像得到了糖的孩子，然後手指對着身邊的所有人划了個圓圈，嘻嘻笑着說道。

“去，體檢，小煜，體檢。”正在大家有感於老爺子病情的時候，年幼的張子煜在一邊的呀呀學語，卻又讓大家有些忍俊不禁。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有生老病死的悲哀，同樣也有小生命不斷成長的喜悅。

第二天，老爺子在兒孫的陪同下來到北都軍總醫院，醫院在給老爺子做了個ct後，發現腦委縮現象日漸嚴重。於是又為他做了一個頭顱核磁共振檢查，並做了神經心理量表測試，同時避開老爺子仔細詢問了老爺子近來的行為習慣，最終確診為早中期的老年痴呆症。

雖然大家心裡都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但真正面對醫生的診斷，依然有些難以接受，好在老爺子目前的癥狀還不算嚴重，只是他的年齡實在太大，以醫生的判斷而言，他的各種癥狀的發展會很快，也許不用半年，老爺子就會出現生活無法自理、失去行動能力、大小便失禁等一系列的問題。

醫生告誡大家要注意保持老爺子的日常衛生習慣，不要因為老爺了的病情而刻意去改變他的生活。

看着大家有些不解的眼神，醫生做了解釋：“你們儘可能幫助他保持日常生活習慣和衛生習慣，在起居，穿衣，刷牙，洗臉等細節上，即使他做得不再規範，最好也要儘可能讓他自己去做，這是防止疾病進一步發展不可忽視的環節。”

另外又開了一些可以減緩疾病的進一步發展的膽碱能類藥物，在飲食上要求大家注意合理安排飲食，食物要多樣化，要讓他多吃一些健康食物，如核桃、豆類及其製品、魚類、瘦肉、瓜子、花生和新鮮蔬菜、水果等。

要保持起居有規律，堅持散步鍛煉，並保證每天睡眠不少於8小時，晚上不能熬得太晚，更不能長時間地下棋、打麻將等。

林林總總的交待了一大堆之後，面對家屬希冀的目光，停頓了片刻，忍了半天，最終醫生還是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說道：“就算以上這樣全都做到，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起到減緩張老病情的發展速度，畢竟張老的年齡擺在這裡，希望你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院方一定會全力減輕張老的痛苦，總之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也許醫生的話有些殘忍，但張家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滿滿的全都是傷心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