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病房裡只有淺淺輕輕的呼吸聲，張霖昨天開了一夜的快車，還要在開車之餘安慰幾乎崩潰的肖婷婷，今天又受了驚嚇，精神高度緊張之下倒也不覺得有多累。

現在看着床上一大一小恬淡的睡顏，精神鬆懈了下來，疲乏和困頓頓時席捲而來，看著兒子的張霖，頭一點一點慢慢地打起了盹，終於沒能抵抗得住睡意，趴在床頭睡了過去。

時間在一家三口靜靜地睡眠中慢慢流淌，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在護士的引導下，肖婷婷左手棒着一束粉色康乃馨，右手提着一個嬰兒禮盒走了進來。

看到這一家三口都在安靜的睡眠之中，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頃，肖婷婷將手指輕輕地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又看了看這間病房的結構，為了避免鮮花對產婦和嬰兒的刺激，她將鮮花交給護士，示意她將花插放在離病床較遠的茶几上，自己則悄悄地向病床走了過去，想要一睹新生嬰兒的樣貌。

也許是做母親的警惕性，也許許菡雯正好睡醒，總之在肖婷婷快靠近嬰兒的時候，大概是感覺到了陌生氣息的靠近，許菡雯的眼睛嗖地睜了開來，眼光直直地看向肖婷婷，把個快要靠近病床的肖婷婷嚇了一跳。

“嫂，嫂子，你，你醒了？我來看看你，恭喜喜得貴子！”肖婷婷猛地止住了腳步，有些結巴地說著恭喜的話。

這一個動靜，將趴在床頭的張霖給驚醒了過來，抬起迷糊的睡眼，首先印入他眼帘的是許菡雯不太友善的眼神，疑惑地轉頭看去，卻見肖婷婷正獃獃地站在自己身後。

張霖心裡一驚。不由地暗自叫苦，這個肖婷婷怎麼搞的？自己不是讓她不要過來看許菡雯，怎麼還是過來了呢？

但這個時候由不得他多加抱怨，顧不得麻木了的手腳，忙咬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招呼着：“婷婷，你怎麼過來了呢？偉成現在怎麼樣了？”

“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只是人還是比較虛弱。他聽說嫂子生了個兒子，這不，非要我過來道賀不可！”肖婷婷忙出言解釋。她也是個既敏感又聰慧的女子，許菡雯略顯不善的目光、張霖極力掩飾的尷尬神色，讓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這時候過來。有些不受這對夫妻的歡迎。

“哦，那就多謝你們夫妻了，偉成身邊現在誰在看着？”肖婷婷是客，許菡雯明顯不願意開口，張霖不得不開口找些安全的話題。

“我爸媽他們剛好過來。現在正陪着他呢。對了，偉成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去心臟科病房了。我爸媽聽說嫂子生了個兒子，本來也說要過來看看的，但怕人多了影響嫂子休息，他們說。過幾天等嫂子出院了再去探望。”肖婷婷盡量以平靜的聲音回答着。

“謝謝肖部長的關懷，也謝謝你們夫妻，希望你愛人早日康復！”也許感受到肖婷婷並無惡意。此時許菡雯身上發出的不友善漸漸平息了下來，她用平靜的口氣答謝。

“我不打擾嫂子休息了，等嫂子身體好些，偉成康復，我們再去看你和孩子。霖哥哥。嫂子再見！”肖婷婷感覺到了許菡雯雖然語氣和善了許多，但總歸成生產身子有些虛弱。因此寒暄幾句，很快就告辭了。

許菡雯看到肖婷婷終於出去，護士也早就沒了人影，不由噓了一口長氣，然後撐着身子想要起來。

“你怎麼了？想要什麼？我來就行了……”張霖看着許菡雯那倔強的樣子，不由地心中大急。

“我要小解，這也能你來？”許菡雯憋紅着一張俏臉，狠狠地白了張霖一眼，她從生下兒子到現在已經快六個小時了，再不小解可就得導尿了。

“你先不要下床，我拿尿壺給你就是了！”張霖說著就要去拿尿壺。

“不行，用那玩意我可解不出來，要不你扶我去衛生間……”許菡雯可是清楚地記得，她在生完李怡然以後，儘管把4~6小時內必須小便當成一項任務來做，結果卻沒能完成任務，膀胱漲得滿滿的，卻解不出來，最後只得上導尿管，那個滋味可不好受。

這次她發誓不再受導尿之罪，非要自己解手不可。剛才肖婷婷進來的時候，她正好被膀胱內的尿液漲醒過來，她還真怕肖婷婷在這裡呆的時間長了，到時她又會因為膀胱內尿液壓力太大，反而無法順利排出。

張霖看她堅持要去衛生間，只好把她抱起來送進衛生間，幸好這是個套間，有獨立的衛生間。

許菡雯坐在馬桶上，見張霖扶着她的身子並不退開，終究有些放不開，怎麼也解不下來，反而弄得一頭的汗水。

“張霖，你先出去，我好了喊你成不？你在這裡我解不下來……對了，你正好給我把鞋子和那個白色的手袋拿進來。”許菡雯苦着張臉，掙扎着推開張霖。

“你能行嗎？”張霖看着一臉汗水，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許菡雯，擔心地說道。

“行，你出去我一定能解出來。”許菡雯現在其實已經很擔心了，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她真的怕自己再次走上導尿之路。

這時外面響起了開門的聲音，許菡雯更是着急，再次推開張霖，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如果有壞人可怎麼辦？

這時張霖也不再勉強，剛才他們都睡着的時候，肖婷婷她們進來自己都毫無知覺。如果肖婷婷她們是壞人的話，孩子早就被抱走了，於是連忙從衛生間走了出去，還好來的是胡兮若和陳海燕，她們送晚飯來了。

“雯雯呢？”看着只躺着嬰兒的病床，胡兮若問道。

“哦，她在衛生間……”張霖看了看衛生間的門，有些擔心卻又不好違抗許菡雯的意思，只是擔心地看着，一邊側耳聽着衛生間內的動靜。一邊拿起許菡雯的鞋子和小包走向衛生間。

此時在衛生間里的許菡雯正苦着一張臉，臉上的汗水不斷地湧出，看來這個小便憋的時間還是長了一些，但她堅持着努力着，並用手順着尿道方向使力壓着，在一陣零零落落的滴答聲後，小便終於順暢地解了下來。

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後，許菡雯一抹臉上的冷汗，正要開口喊叫，張霖已經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進來。而胡兮若也順勢跟了進來。

“雯雯啊，你怎麼不用那個尿壺呢，你這樣萬一傷到子宮。大出血可怎麼是好？”胡兮若看着滿臉汗水的許菡雯，責備的聲音急促而心疼。

“媽，哪有那麼嚴重的事啊。用那個尿壺我根本就解不下來，如果再不解下來，可不就要導尿了。我可不想再受導尿的苦。生然然的時候自己不懂，結果小便太漲了，根本解不下來，只好導尿……”許菡雯對着胡兮若虛弱地一笑，接過張霖手上的小包，拿出衛生用品。然後又讓張霖出去，在胡兮若的幫助下清理好了才讓張霖進來抱她回到了床上。

這一頓折騰，許菡雯全身都是汗津津的。陳海燕忙打來熱水，又幫着她抹了身子，換了衣服，這才讓她感覺清爽了許多。

而我們的張子煜小朋友這頓覺倒是挺長，也許是知道自己母親辛苦吧。反正不管大人們怎麼在房間里折騰，他自是安安靜靜地睡他的覺。只是偶爾砸吧砸吧他的小嘴。

等到許菡雯吃過胡兮若她們送來的魚粥，張子煜這才哼哼嘰嘰地醒過來，卻也沒有大聲哭鬧，這讓幾個大人好生奇怪。

下午李怡然才說弟弟不愛乾淨，拉便便在身上感覺不舒服了，才大聲哭泣，這會哼哼嘰嘰的不知是不是要便便了呢。

胡兮若打開襁褓，把軟軟的孩子小心地抱在懷裡，誰知還沒把動作做完整，這小子一泡尿就直衝而出，一半在地上一半撒在了胡兮若的身上，看來這小子還是個急性子。

“哎呀，看這孩子，做個樣子給大家看啊，還好然然不在，要不然然又有話說了，哈哈哈……”雖然被孫子撒了一身的尿液，但胡兮若依然開心地笑着，一付有孫萬事足的樣子。

陳海燕又忙着去打來了熱水，利索地給孩子擦洗了一下，包好放在許菡雯懷裡，讓孩子吃奶，看着孩子那個饞樣，大家都為能夠及時讓他吃上奶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孩子的嗓門實在有些大，剛才給他擦洗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他的小嘴開始扁啊扁的，大家動作再慢點也許就會哭給大家看了……

張霖一邊吃着飯一邊看着使勁吸奶的兒子，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有嫉妒有羨慕還有惱恨……

在邊上擦拭着衣服上尿漬的胡兮若無意之中看到張霖的這個表情，不由好笑地搖了搖頭，她這個兒子可是越來越有出息了，感情是在吃剛出生兒子的醋呢！

“哎，有誰來過了？”忙乎了半天的胡兮若這才發現茶几上的花束，疑惑地問道。

為了讓許菡雯能夠安心休養儘快恢復身體，他們除了給許家打了個電話報喜，還沒與其他任何人打過招呼呢。

“哦，是偉成讓婷婷來看雯雯……”張霖的聲音有些沉悶。

“偉成醒了？”胡兮若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起因。

“嗯，已經清醒過來，送入普通病房了。下午我過來的時候正好在大廳里遇到婷婷，她以為我是給偉成送病號餐呢，不得已只好告訴她孩子出生的消息。”張霖可不敢再有什麼隱瞞，如實地將碰上肖婷婷的情形說了出來……

一直專心在給孩子餵奶的許菡雯，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讓張霖心裡頓時一陣狂喜，秋天裡也能感覺到春意融融，因為許菡雯的這一眼讓他意識到她已經慢慢放開心中的疙瘩了……